青山断处是泷州

家乡区县: 广东省罗定市

偏于粤西一隅的罗定,去的人稀疏,至今路还不好走。但罗定是做过州府的,明代高大的城墙至今仍在。也许就是这样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热肠。

刚去过粤西的罗定。邀朋友一起去的时候,他们都向我打听,这是一个什么地方?我一时答不上来。后来到了罗定,在泷江边的一块石头上,刻着清代一个叫何仁镜的人写的诗,诗名就叫《答人问罗定》。这位仁兄到罗定任学正,也有人这样向他打听,于是,他写了这首诗:“橹声摇尽一枝柔,溯到康州水更幽;一路青山青不断,青山断处是泷州。”他是从一路风光的变化来说罗定的,当年去罗定走的都是水路。

有意思的是,这么多年来,罗定就是这样一直被人问着,一直不为外人所知。

这与它的地理位置不无关系,偏于粤西一隅,去的人稀疏,至今路还不好走。从前走水路,从西江逆江而上,到了南江,古称泷江,江面不再宽阔,渐渐地一湾又一湾相连,可谓千山沉浮、峰回路转。但罗定是做过州府的,明代高大的城墙至今仍在。也许就是这样的偏,才保持了一份古意,有待人接物的古道热肠。人们常常提起罗定苹塘道村的一口泉水过日子,它位于罗定、云安、郁南三县交界处,周围三个县的人靠着这口泉过日子,这可是活命的水。与其他地方的人为争水而械斗不同,道村人愿按人口多少来分,人多地多的,水口开得大一些,人少地少的水口就开得小一些,皆大欢喜。

罗定还是一个叫人称奇的地方。我去过苹塘的一处山洞,叫龙龛岩洞,唐时有人在洞壁上刻字,文内找得到十三个武则天造的字。我去的时候,镇里有人拿了一本《绮楼重梦》的书送我。这是一本风花雪月的章回小说,属禁毁小说。是清末兰皋主人所写。作为《红楼梦》续篇,他写的是贾宝玉、林黛玉转世投胎,仍在贾府重续前缘的事。如此虚幻的一本书,却有极多的实事,书中就有龙龛岩洞的故事。这么小这么偏的一个洞,却入得这部书中?我展开一读,原来是一个叫龙飞的瑶民成立了一个乌龙党,自称乌龙太子。他竟然带着几万人马打进了肇庆府,打到了省城。朝庭派来四个女子,她们着奇装异服,如神兵天将,带兵剿灭了匪患……罗定小小一个地方这一回竟然传得这么远了!

苹塘人因此很是骄傲,拿书的人就像捧着自家的书,刚一见面,就恭恭敬敬地把书送上,早已用笔把这一段划上了线。

我跟着罗定博物馆的老馆长陈大远进洞,洞愈深空间愈小,沿着龙脊一样的洞穴,漆黑一片中,忽然一道亮光射了进来。终于找到一处出口,洞口只容一人侧身爬出。出来已到了山后。老馆长出得洞来,一时兴奋,高声唱起了情歌。

陈大远说,这一带洞穴特别多,他从洞里发现过古动物的牙化石,还有扬子鳄骨、巨羊骨、熊猫骨……大地的变迁如此巨大,一时令人心生敬畏。

龙龛岩洞还算不上稀奇,离洞不远的一个妥村,却是真正的一处世外桃源。主人大概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的,一个劲要往大地上最隐秘的地方去,隐蔽到进村要从一个山洞进去,这是与外面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人与牲畜都从这个洞进出。进得山来,只见四面群山合抱,中间一片田地,略略倾斜,把一地金黄的稻子呈现在午后的阳光下。这阳光也似乎是极稠的,古铜色的光泽,洒在稻谷稻叶上,也洒在四周石灰岩的山体上。秋天的树木绿得暧昧,与爽朗的蓝天相比,低低地往灰白的山体里聚集。

但见山下的村落,有泥砖稻草盖的旧屋,也有红砖水泥砌的新房。村边水塘里,鱼儿掀起浪花,水牛缓慢地啜饮。一群老人、孩子围坐在一个小卖部的门前,衣服都是洗旧了的青布、白布,闲话起来就是半天。外人进来,都抬头相迎。让座、沏茶,几位80岁的老人,笑口里不见了牙齿。

村里住着的是林、黎二姓人家。康熙年间,一对夫妻最早找到这个山洞,发现了这一片天地。他们于是伐木筑屋,开荒拓地,在此隐居下来。他们就是这一村黎姓人的祖先。陈大远说,黎姓可能就是岭南百越族的土著。我找来妥村黎姓人的族谱,却有记载黎姓祖先从珠江三角洲沿着西江、泷江一路西行,上岸到了罗定,然后,再挑着行李家当往西面的山区走。他们都称自己是中原人。迁徙的路线与珠三角的广府人相同,族谱上都写有珠玑巷、良溪。当年何仁镜走的水路,也一定是这些南迁者漂泊的河流了。如烟的岁月,土著、中原移民,哪一个祖先才是他们真正的源头呢?黎姓夫妇为什么要躲到这山中?是外面世界逼迫?还是自己想逃避什么?

陈大远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深入到了土地的下面。这么秀丽的山川,他不相信这里是南蛮之地。沿着泷江,在江面开阔的地方,他爬上背夫山山坡,看到一处平地,他感觉古代必有人在这依山傍水的地方生活。他在这片土地上边走边察看,发现地上有一个铜绿色的点,他本能地俯下身来,一捏,是锈蚀的铜。他扒开泥土,一件青铜器出现了。这是战国时期的青铜器。一个战国时期的墓葬就这样发现了。

接着,他又沿着河流,找那些适合人群居住的地方。一天,他在鹤嘴山山坡下发现有很多残砖。找村民打听,这一带从没有人烧过砖。于是,挖掘,又一处南朝墓葬被发现了。

从背夫山墓葬里,100多件青铜铸的人首柱形器、青铜鉴、青铜箭头、箭簇、青铜镰、叉、云纹鼎、三叶矛、三棱镞出土了。这些精湛的铸造工艺,证明文明之光早在这片土地上出现了。同样的文明,又岂能说罗定是荒僻之地!

车过罗平镇,发现头顶有一道连拱的桥,看不到尽头,它高高立于大片稻田之上,桥下的村庄,屋脊也显得低矮了。这是罗定人上个世纪70年代修的一条10里长的渡槽。真是壮丽的水利景观,它不但规模巨大,也是这处大地上的美景。这条渡槽彻底改变了罗定土地干旱的面貌。在对面山上,我站在渡槽之上,看江水从几十米高的渡槽里一路奔来,阳光照得碧水清澈透亮;渡槽之下,是青瓦的屋顶,如乳的炊烟,金色的田野、远树,天际淡若水墨的重重山峦。切身感受着这片山河、山河之上的平静生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境。只有这样的山水,心与自然才贴得那么深那么近,就像云朵飘浮过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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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玲(2014-11-11)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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