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稷若先生有两个得意门徒,大徒弟叫崔仁虎,二徒弟叫艾元徵。
一日,在京城做大司寇的艾元徵同师兄崔仁虎突然来到先生门下。他俩是领皇帝康熙之谕,赴江南做大主考官,特意途经济阳来拜访先生的。两人进门落座,向先生请过安后,便把领皇谕赴江南科考场做主考官的事说给了先生。
“学生身肩重任,恐志大才疏,辜负了皇帝信赖,叩请先师点化。”言罢,两人俯身跪下。
张先生神态安然,不慌不忙说了声“起来吧”,随后慈祥地笑了。艾崔二人今天登门求教,张先生早已卜到,就连为何而来都一清二楚。江南素有多山多水多才子的美说,而江南才子多傲横的评价亦众所周知。艾崔二人前去江南做科考主监,必遇许多麻烦,于是,先生仔细预卜,知有二难,如何解这二难?张先生有办法,他写好两封信搁在手下,专等艾、崔二学生来取。果不然,这天艾、崔二人来了。
“你们此次南下,必遇两难,”先生说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封信拿了出来,“这两封信你们带上,到时遇一难题拆一封信,难题自解。但是,千万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拆,记住了吗?”
“记住了!”艾崔二人忙站起来答道。接过先生的亲笔密信,谢过了先生,便立马打轿启程,赶赴江南。
长话短述。艾、崔二人一路风尘,眨眼来到江南,落桥于考场。
江南迎考的众多才子早已聚集到考场门前,静候,盼见大主教来了,纷纷涌上前,作揖请安。礼毕,县衙设宴为大主考洗尘。诸多才子皆豪绅官宦子弟。县衙宴请大主考,迎考的才子们谁不想巴结下,有钱有势的官宦弟子皆携囊备银,置酒提菜,愿同为大主考洗尘,茶后攀谈,以表心意。艾崔二人实实地高兴,心下道:人言都谓江南才子多骄横,看来不然。
宴席设在考场附近的火神庙里。酒席皆山珍海味,烹调十分考究,南北风味大菜,样样皆有,令人垂涎。艾、崔二人同众才子谈笑风声,十分融洽,热闹非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才子突然问艾元徵:“听大主考的口音,祖籍可是江北?”
“不错。祖籍山东济阳。”艾随口答道。
艾元徵一说出祖籍山东济阳,众才子面面相觑,热闹的宴席顿时逝去了欢笑,一片寂静。艾元徵怔了,在寂静中他想了许多,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正在思忖之时,有个立眉坚眼的才子豁地站了起来,嘴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岂有江北愚人考江南才子之理!”一甩袖,就要走。艾元徵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才子瞧不起江北人,他的火气一下子就升上来,那一旁的崔仁虎见艾元徵火气上来了,早已忍耐不住的火爆脾气发作起来,雷一样响的嗓门顿呵了一声:“你不能走!”艾元徵见崔仁兄要发性子,赶忙扯了下他的衣襟,用极其平和的口吻向站起来要走的才子说:“仁兄莫性急,有话好讲嘛!”
这时,有个酸不溜丢的瘦高条才子站了起来,用阴阳怪气的声调,故作斯文地说:“大主考说的极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不寻常的宴席刚刚喝出点味来,岂有散席之理?”他说着朝众才子狡黠地挤挤眼,“可否请大主考出个对子,让学生们对对,以助酒兴?”
“好!对对!”众才子一起嚷起来。
“那就请大主考出个对吧!”瘦高条才子又用那阴阳怪气的声调说话了。
艾元徵强压心火,做出笑容。“好吧,”他说,“既然对个对子,助助酒兴,亦是件好事,那我就出一个。”
“对,出一个!”崔仁虎抢上一句,他再也接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发了话。
“那就请这位大主考出一个,诸位仁兄说是否可好?”瘦高个才子见崔仁虎是个粗人,便把难题扣在了崔仁虎头上。
“对就对!”崔仁虎毫不示弱。
艾元徵在一旁傻了眼。他最知崔仁兄是个粗人,哪有舞文弄墨的才份,要是他胡乱诌出句什么,岂不坏了大事?要是我出个对子与他,岂不更让江南才子笑话?这可怎样是好?正是一筹莫展之时,他猛然想起了先师送他的密信,迅速偷拆了开来,一看,上面是一幅对子,艾元徵大喜,他踩了一下崔仁虎的脚,偷偷递给了崔仁虎。崔仁虎虽说文墨不多,但字还是认的,他看了那密信一眼,顿时来了兴致,抑扬顿挫地说出了一句:“十二栏杆养头牛,一一上在大堤头。”
上句一出,哗然顿失,一片寂静,江南才子有的看天,有的看地,良久,无人应对,那个瘦高个才子的长脖子也缩了回去,只翻眼皮。
“既然无人答对,我只好献丑了!”崔仁虎做作地站了起来,认真地说道:“推开金屏七八扇,压盖江南八百州。”
话音刚落,一矮个才子红着脸起来道:“我出个上句,请大主考对对。”随口说出句:“江南世代多才子,”
话音落下,艾元徵随口即答:“江北自古出圣人。”
山东的孔子为世人崇仰,奉为圣人,江南千万才子虽多,哪能抵得上一个圣人?这实在给傲慢的才子们一个沉重的回击。艾元徵一言出口,自知用辞偏急,便作歉道:“呈蒙诸位热情款待,不胜高兴,深表谢意。”随口宣布道:“明日科考时辰已到,望才子们恪守规程,施展才华,榜上题名。”
翌日。众才子长袍马褂,衣冠楚楚,等候在科考门前。
大主考艾元徵准时到达考场主监。时间已到,便宣布考生入场。谁知一连唤了几遍,却无一人入场。这是咋回事?“罢考?”艾元徵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他故息殆误时日,便亲自到外边招唤,结果枉然。旦见众才子仨仨俩俩,窃耳私语。这时,昨晚宴席上那个酸不溜丢的瘦个子又发话了:“我们不要江北愚人来江南考才子。孔子是圣人,可只一尊,你算什么?”
“是啊,你有什么能耐,敢贬江南才子,有本事也拿出来给我们见见!”众才子随声附和,对昨晚的尴尬耿耿于怀。
这个难题忒棘手了。怎么办?艾元徵只踌躇间,手里突然有一封信动弹,张开来一看,是先生送他的密信,信上写的很简短,说:“内有文章三篇,往墙上一贴,难题自解。”他不再犹豫,抽出信内文章三篇,照直贴在了墙上。
江南众才子刷地围拢过来,争相观看,看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原来,这三篇文章分别论“水、”木“、”火“,而论“水”的文章,逐字逐句全章皆带“三滴水”偏旁,论“木”的文章皆带“木”字,论“火”的文章皆全带“火”字,且条理清楚,富有哲理,无懈可击,令挑剔的江南才子折服。
“老师到了!老师到了!”江南才子羞愧地耷拉下高傲的脑袋,嘟哝着迅速进入了考场。
艾元徵见此情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长吁出一口气,叹道:“老师稷若真真神人,他才是真真的大主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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