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住所不远处，有条寻常巷陌。巷子里有小餐馆，有杂货店，有零星的蔬菜摊。来这里采买的，民工居多。所售都是普通物件家常菜蔬，价格容易接受。

一个推车卖熟食的摊子，很能吸引我。最先注意到他们，是因为推车上的菜。人间四月，芳菲时节，很多叶儿、花儿都可以入馔。比如，蒸莴笋叶、蒸槐花。江南人喜做莴笋叶咸饭，我老家则喜欢把莴笋叶拌上面粉上笼屉蒸。同样可以蒸的还有槐花，很清香。我在熟食摊上看见过蒸槐花，很佩服摊主夫妻的勇气。来这小城10多年，我每次都是憋不住馋，自己上山采了槐花自己蒸。我蒸好了，邀请左邻右舍品尝，他们一边摇头一边惊讶：这真的能吃啊！摊主夫妻，来自我的故乡，在这异乡卖非主流蒸菜，需要神农氏尝百草的勇敢。我欢喜地去买，温热的蒸槐花，拌上蒜泥、辣椒油和其他作料，吃两碗丝毫不成问题。他们跟我说，来买的基本都是外地人，本地人不太能接受。但是他们还是会蒸了菜卖，一来总有漂泊者要满足充满乡愁的胃，二则卖不掉自己可以吃，反正也是顺便的事情。他们夫妻都喜欢吃蒸菜。在槐花和莴笋叶都没有了的时候，可以蒸豆角、蒸茄子，能蒸的蔬菜很多。

我注意到女摊主的左右手腕处，都有刺青的字，一边是“爱”，一边是“恨”。我是个喜欢想象、杜撰的女人，爱恨情仇，大约应该与都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相关吧，一段情感在修成正果之前，常常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川。而如今的这个状态，则应该是女摊主所喜的，因为她说，这样挺好的，每天和他同进同出，不用挂念不用担心。我自然不知道她担心什么，但看得出她现在的状态是乱世后的安静。男摊主忙乎着秤那些卤制的豆腐干、猪头肉之类，时不时会冲自家女人笑一下，笑她对我这样一个并不熟识的顾客八卦吧。

在这样的夫妻摊前，我也渐渐生出家常的幸福。日子，缓缓前进，家常菜、粗布衣、结发妻，简单、平实，看得见的幸福，一切都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