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琇的官场生涯(下)

家乡区县: 山东省沂水县

就在郭押解江南对质时,郭之原配夫人屈氏在即墨老家闻知其遭诬厄,全家如坐针毡,即派族人或家人在即墨与江南之间奔忙如穿梭,打探中间审理信息。屈氏,在封建妇道中贤淑聪慧,学识见地堪数一流。她对郭的仕途官场之事了如指掌,每每在替丈夫分忧解难。在丈夫身陷冤狱,生死未卜的危急时刻,她终于想出了以丈夫名义上疏伸冤的主意。于是,她连夜秉灯沥血写成疏稿一道,即亲自偕郭之弟郭瑚并率一仆妇策驴赴京师,准备上朝廷击鼓伸冤。为褒其贤德,扬其才华,更使世人观其郭案全貌,笔者不嫌其赘,兹将屈氏疏稿摘抄如下:
为群党罗织,局谋锻炼,冒死鸣冤,仰祈睿鉴事。臣本一介寒儒,家世清白,八年县令,皇上破格拔置言路,屡次优擢,臣感激涕零。伏见皇上孜孜求治,辨别贤奸,正朝野肃清之会。窃思报效不顾身家,故前后三疏俱蒙圣明洞察,恕其狂直,但臣之受固深而诸人之切齿已甚,频年以来,四处吹求苟涉风影,便思罗织。无如臣非贪滥取钱之人,无枉法赃罪苞菹魂遗之可指也,臣为家徒壁立之人,无亲族仆从肆害乡里之可指也。适江宁巡抚洪之杰具题查参亏空一案,奉旨着山东巡抚押送臣赴南质对,抚臣佛伦恨臣前疏参劾,乃借此生波,挟仇报复,谓臣不行回原籍潜藏京城,臣于五月内蒙圣恩休致,臣因赀斧维难,选遣家人回籍操备盘费,兼之霪雨连绵,感冒暑症,随于七月初六日束装就道。即旗员归旗例,亦有五月之限,臣在京未及两个月,并不违例。又云串通朋党,夤缘生事,臣秉性憨直,孤踪只影,屡次超擢,俱出圣裁,夤缘又何人?岂若辈之招摇撞岁,赃私累累,当未败露之先锋行无忌,稍有败露即布置心腹,百计弥缝,彼乃不以为党至。臣谨持循分不肯迎合群谋,一遭罗织,即素交亲朋亦无敢有过而问焉者!彼反以为党乎。又诬臣为郭尔标之子,系黄宗昌家奴,改名讨封。臣生父郭景昌乃本邑痒生,与尔标远族,即臣嗣父郭尔印与尔标亦系远堂,各有宗派,人所共知。尔标当明季作乱时,臣方六龄,生父携臣避难于文登县之宋村集,及柯永盛拿获尔标正法之后,始于顺治三年回籍,臣伯父郭尔印乏子,过继嗣承。生父于本年九月病故,又人所共知。郭尔标乃只身光棍,投黄宗昌家人为宗族,所不齿亦昭彰于人耳。目前大学士伊桑阿等奉旨问臣,臣曾据实奏明,已蒙皇上洞明矣。如谓臣系尔标之子,嗣父亦系宗昌家人,现有宗昌嫡孙黄贞晋一问即明,不知佛伦所闻而无影无稽,诬臣冒认父并不查察,即行追缴诰命,独不思皇恩封诰乃国体所系,今佛伦挟仇顺口诬控,辱臣即所以辱国,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臣即死不瞑目。至于江南臬司高承爵乃明珠侄婿,与高士奇认同宗,局谋陷害,将臣原任吴江县令,件件搜求并无过误,只有县丞赵炯经管二十二、三等年存仓米二千三百石,赵炯具有储仓印结在案,臣行取时即据结交与署印张绮梅。不意赵炯大计降调,先以暗制亏空潜避。河工张绮梅详明上官,屡提不到,臣只因此失察恐国课虚悬,业于二十七年遣家人变产买米代炯赔完。高承爵蒙混详参,提臣质对,于九月初七日投批发上元县看守,忽二十二日高承爵差上元县率领多人招夹犯陶仲到臣寓所,口称搜捉陶孟伟,遍搜无踪,问及原由,陶仲云:说来俱是没天理丧良心的话,我那里熬起这大刑,自晨夹至午后,要我这样说的等话,再问则长叹而不对。是日围观者二三百人,闻之莫不骇异称冤。且此案亏空米石前参疏内夹讯经承佥供赵炯侵用,臣代赔完,况钱粮从来以案卷为凭,前署印张绮梅详文并赵炯印结已确然有据,而高承爵乃置前卷与赵炯而不问,忽于十月初十、十二、十七、二十二等日,将经承与张梅屡审屡夹,或三四夹,或五六夹,唯张绮梅十二夹,又声称上脑箍,必使栽害臣身而后已。若赵炯惧罪脱逃乃系三四月间,高承爵审后疏纵,臣何得知?况当日力审详参必发原差刘英,而批回尚在,臬司堂役铁公锡处,则疏纵之咎将安属乎!乃又将陶仲、高经历屡审屡夹,有四五夹以上及六七夹者,或供赵老公叫他去,或供河官知他去,或供陶孟伟知他去。语言闪烁,俱置不论,必使扳陷臣身而后已。夫朝廷设法原自无纵无枉法,堂断事要期唯虚唯明,今竟造局设谋,不顾是非,严刑逼供,三木频施不尽。知所造之成局,而不知煌煌国典之谓何!乃使张冠李戴也。况新例交代不清罪坐接署官赔补,前官免议。张梅乃出结之官,岂不知例而反肯任臣亏空而不言以身试律法乎?至钱粮则例即系本身亏空,参后全完者免罪。况亏空原出赵炯,与臣何涉,且事在赦前米经全完,俱可邀恩。高承爵背恩旨于不论,而反欲坐罪于臣,赫赫王章之谓何!而竟违例锻炼也。总之,承爵局谋已成,臣或不认势必至删改口供加臣大刑不等。臣书生也,曾受皇恩,身列大臣,宁死不辱,即屈认死罪以存国体。伏祈圣明乾断,怜臣孤影踪只,冤被罗织,提臣到京得观天颜,历陈佛伦之诬控与承爵之锻炼,立赐查究。庶生死不致,含冤即磔,臣于市亦所甘心也!
观完这篇洋洋大疏,世人多为叹息不止,无不赞叹屈氏不愧骨鲠直臣之内助,古代巾帼之楷模!屈氏一行替夫伸冤刚到京城,便得知郭琇被恩敕回籍的好消息,遂又日以兼程返回即墨。郭琇被赦免回籍后,在家一住就是十年。已到花甲之年,仍是膝下无子,便过继其弟郭瑚之子廷翼为嗣,是年廷翼五岁,不久,屈氏病故。
康熙三十八年(1699)五月,康熙皇帝南巡回驾,六十二岁的郭琇奉命迎驾于德州。二十三日,康熙皇帝上谕九卿曰:“朕幸江南、吴江百姓至今感戴郭,可见是个好官。”六月初一日,九卿奉上谕:原任左都御史郭,前为吴江令,居官甚善,百姓感颂至今。其人有胆量,可授湖广总督,令驰驿赴任。郭奉旨后,即于七月十五日走马抵任。八月初三日,次子廷翥出生于即墨故里,暮年得子,喜乐尤甚。
在湖广任职期间,郭广播仁惠,励精图治,除革楚地陋俗,过问田赋钱粮,关心黎民疾苦等职权之事外,仍不改初衷,连连上疏,弹劾贪官污吏。刚刚上任,便于八月十一日上疏“参襄阳知府黄章贪酷及荆南道蒋兴芑互讦状,各拿问”;九月二十一日,又上疏“参兴国州知州张辉祖、嘉禾县知县陈开泰贪劣状。”一时间,郭琇所管辖之处“墨吏望风解绶”,贪风顿缩。在处理湖南苗人骚乱一事中,郭琇亦有其独到见解,他在给康熙皇帝得疏稿中说:“逆苗种类繁多,心性狡黠,弱则稽首请命,强则率众跳梁,我若兴师问罪,彼则窜匿深菁;我若奏凯而归,彼则仍思跋扈,所以,自古不能断其根……”他不主张兴师围剿穷追不舍,而主张能招抚则招抚,不能招抚则移兵防堵,军威壮,声势广,使其不敢肆行。清廷采纳了郭琇之主张,终使湖广无大乱。
康熙三十九年(1700)正月二十七日,康熙皇帝召见郭,然后屏退左右问:“东抚王做官如何?”郭回奏;“做得好极!”静了一会儿,康熙再问:“前任伊桑阿何如?”郭回奏:“臣不敢言。臣还有本奏……”康熙皇帝一听嗤然作笑,郭遂脱帽叩头大哭,历诉其祖父之冤,并奏请“臣年老,素有痰疾,辩明此冤,求恩罢斥,另简贤能”。皇上回曰:“今日复试举子,你且退,明日将本带来”。第二天,郭携为其祖父翻案伸冤的疏本入朝,启奏曰:“臣今日之辩白,非敢为私报复之计,但此乃臣生平大节,所系国家体统,所至抱冤十载,死不甘心!”此时佛伦已升为大学士,列与朝班之首。康熙皇帝即诘问佛伦:当年所奏郭改父名讨诰封之事从何而来?佛伦无以所对,只以“风闻”引罪了事。于是,康熙遂降旨还郭原封之诰命。郭明知康熙皇帝偏袒佛伦:诬陷了人家十年,什么罪责也不担,只用“风闻”二字了事,也实在太欠公道。但皇上为了调和矛盾,赦令封还了郭家诰命,也总算为其平了反正了名,金殿之上,也就不敢再有什么非议了。
康熙朝政既需要郭这样的官,也需要佛伦这样的官。从正直无私而论,康熙皇帝还是相当赏识郭的,是年十一月十一日,河南巡抚徐潮陛辞时,上谕告戒曰:“尔去但如郭为官,不但今日之名臣,即后世亦皆敬仰矣!”第二年正月十七日,郭上疏乞休,康熙皇帝降旨曰:“卿才品优长,简任总督,正资料理,着照旧供职,不必以衰病求罢”。郭再三以病为由乞休,康熙皇帝却一再挽留不准其本,并感叹道:“病甚,思一人代之不可得,能如者有几人耶!”
然而,就在此时,排陷异己的死波微澜再次泛起。御史左必藩、给事中宋骏业等谗臣接连上疏弹劾郭。于是,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届六十五岁的郭再次被排斥罢官,回到即墨故里。
康熙四十六年(1707),郭七十岁时,又逢圣驾南巡,他再次赴德州迎驾。康熙皇帝对其亲切问候:“病愈否?尔家即墨祖居耶?侨寓耶?”郭回奏道:“臣祖居即墨”。康熙又问:“尔有儿子现居何官?”郭回奏:“二子幼小,在学读书。臣犬马之疾不时举发,圣恩高厚未能极也”。康熙皇帝即赐御筵,慰劳而归。
康熙四十九年(1710)三月十五日,郭七十三岁时又得一子,名廷翕。其三子皆贤达:嗣子廷翼附贡生,岁荐,“性阔达,喜施济”,曾“捐地三百亩以给鳏寡”,其孝义载入县志;次子廷翥举人,官嘉兴知府;三子廷翕举人,官宜春知县。郭二次罢官后,在即墨故里又度过了十三年,于康熙五十四年(1715)三月初七日病逝,享年七十八岁。他四十二岁为官,先后任吴江知县七年半,任御史三年,任湖广总督三年半,总算起来在官场的时间不超过十四年,而大多数时间乡居在家,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按说,郭为官不为不清,但为什么他的官场生涯总是不顺畅,时时有人盯脚后跟?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然《清史稿·郭》一文中之最后两句算道出了官场之真谛:“直道难行,不

宋玉香123(2014-11-17)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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