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中国。混乱,噪音,肾上腺素;害怕,惊喜,和兴奋;一大群的身体,每个人都在大叫,喇叭在响,大地震动;我们所有人都发了疯似地狂奔,胳膊互相推挤来清出空间;双腿抽动,乱撞,冲刺,留意着小幅度甩腿以免绊倒;有些人喊叫着跌下山崖,其他人滑过了第一个转角,避开那少数不好彩摔倒的人,他们的身体在地上滑动,头上是一片片的腿脚涌过。时间一秒秒滑过,每一刻都需要永恒的专注和努力。我们如一群狂野的暴民般飞下街道,冲过第二个转角,在新华路上朝西奔去。
路程开始到上坡阶段了。整个情景依然因肾上腺素而动荡,但我意识到那永恒的起始阶段已经过去,而且我不再是起始阶段的暴民中的一份子。在一场赛跑的开始阶段过后,总会有那么一阵的疏离之感,当成为大众一份子的那种幸福感结束了,你意识到你是一个人,而且你将要跑的,是你自己的比赛。
我慢了下来。突然间我感觉累了;肾上腺素已经蒸发,眼前所有一切都清晰聚焦了。我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刮伤,没有瘀伤;不太记得我是如何安全通过的。我环视周边。我在领头的那一拨人里,大约五十人的一组,而其他人也逐渐加入到正轨中来,在那起初的忙乱之后。我们在稳健地爬山,步子逐渐放缓。我感到我的双腿回来了,那种失去知觉的兴奋感被长跑的节奏感所取代———稳健稳健稳健稳健,在我的脚趾下,山丘陡峭。警车的灯在我们的前面滚动。前方远处,一群学校的孩子想要偷跑,在领先我们一百米处加入到比赛当中来,但警车驶过,把他们拉出了队伍。
整个前半程都是上坡路,待到我领先时,比赛大约过去了两分钟,我能看出其他人已经跟不上了,比赛完结了。这是个差别很大的赛场——大学的学生,单位职工,以及,一些运动员,他们若是更多训练的话,可以成为好的选手———但他们全部都输了。我很快地滑向了领先。
在任何大型的赛跑中领先都是种陌生的感觉。人们谈论跑步中的孤独感,但我总觉得这运动只是在比赛中才是孤独的,特别当队伍拉开了,你发觉自己独自在前。在队伍当中,你通常会和其他运动员有一种团结感,即便大家是在竞争,而在前方领先,就没有这种幻觉了。那时,比赛成为了追逐———一个人对抗赛场中其他所有人———而我总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孤独的感受。而当你是两千多人中唯一一个外国人时,这感觉就更其孤独,沿着赛道两侧,观众在喊着“外国人,外国人,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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