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过苏州沧浪亭的读者,都知道有座“五百名贤祠”,里面刻有500多位苏州籍以及与苏州相关的历史人物的画像,看着他们的音容笑貌,让人肃然起敬。“他们相貌长得真是这个模样吗?”常常有人发问道。其实,并非完全如此。由于古代人物相隔时间长远,而且古时绝大多数人物没有图像,更谈不上照片;再加上当年画师遵照“为贤者讳,为长者讳”的原则,这些人物画像大都不是真正的肖像,只能是“仅供参考”而已。
在志书、笔记中摘录到许多有关苏州历史名人的相貌资料,现整理如下,聊供读者茶余饭后谈资。
丁谓“真猴形” 姚广孝“形如病虎”
有句俗话,叫做:“奇人奇相。”真的有一定的道理。
北宋时,苏州有位名叫丁谓的“奇人”,其才华出众,多才多艺,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早年曾得到著名文学家王禹偁的赏识,称他的文章是自唐韩愈、柳宗元之后,“二百年始有此作”,并赠诗云:“二百年来文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孙,指孙何)其诗似杜甫,是当今“巨儒”。此人在大中祥符、天禧时曾任参知政事、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前后共当过七年多的正副宰相。
然而,此人的相貌极其难看,长相很奇特。据史学家司马光《涑水纪闻》记载,丁谓“面如刻削”,“貌睢盱,若常寒饿者,而贵震天下”。何为“睢盱”?《辞海》解释为“张目仰视貌”。一双斜眼睛,张目仰视,相面先生说他是“真猴形”,用苏州话来说,他是嫡嫡呱呱的一副“猢狲精”样,瘦得像个讨饭叫化子。为了谋取权位,他不惜扭曲灵魂,变得邪佞狡诈,讨好皇帝,做事“多希合上旨”,因而被“天下目为奸邪”。《宋史》评价他是“机敏有智谋,憸狡过人”。被后人称为北宋“五毒宰相”之一。
明初长洲姚广孝是位僧人,法名道衍。他14岁剃度为僧,后事道士席应真,得其阴阳术数之学。又潜心于内外典籍之学,成为有名望的高僧。有一次游览嵩山寺,相面大师袁珙见了,不禁惊讶曰:“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长相古怪,一双三角眼,形状就如生病的老虎,十分凶险。根据相法,这种长相的人“性必嗜杀”(《明史》)。这“以貌取人”还真就是没说错,他是燕王朱棣的心腹谋士“军师”,当年燕王府中猛将如云、名儒如林,而最后坚定燕王造反的就是姚和尚。他帮助燕王以诛齐泰、黄子澄“清君侧”为名,兴“靖难之师”南下,最终夺得大明天下。他虽“未尝临战阵,然帝用兵有天下,道衍力为多,论功以为第一。”(《明史》)永乐二年(1404年)四月,拜为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复其姓,赐名广孝。永乐皇帝呼他为“少师”。曾担任重修《太祖实录》监修,曾与解缙等纂修《永乐大典》。
张和是“独龙眼”,范允临脸似小猱
明朝昆山人张和,从小特别聪明好学,读书特别刻苦,生眼病时仍然夜读不止,“遂眇其一”,结果瞎了一只眼睛,成了“独龙眼”。他博览群书,才华出众,“读书数行俱下,为文立就”(《列朝诗集小传》),写得一手八股好文章。正统四年(1439年),他
与弟弟张穆一起参加会试,双双考取进士。殿试,读卷大臣拟定张和一甲第一名状元。其“对策”写得很合皇帝胃口,明英宗很是高兴,特地派贴身太监前往张和寓所先看看其长相,太监回来告诉皇帝:张和是个“独龙眼”。明英宗一听马上叫换人,于是把文章做得好、长得英俊漂亮的施槃改为状元,张和则降置二甲第一名“传胪”。
张和不仅“眇眚”,而且双肩不同,双手大小,两脚长短。但是,他心态健康,十分泰然面对残疾,曾经对人说道:“吾已废一目,又肩厚薄,手大小,足长短;所至美而无丑,独此心耳。”生平以厚道自居,有朋友喜欢议论别人得失,张和正色说:“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在座者无不耸然。
明朝后期,吴县木渎有个范允临(字长白),是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乙未科二甲第七名进士,与著名文学家张岱的祖父是“同年”,曾官福建参议。辞职回来时,从福建带回了380余株枫树,栽植于天平山麓,并在此构筑园林。
范允临当时是以“奇丑”著名,当年中进士后一同去拜见座师,范允临脱去布衣,换上官服,精心打扮了一番,张岱的祖父见了开玩笑说道:“俗话说,长相丑的人是不需冠带的,范年兄竟然还精心冠带打扮一番啦!”此事被人传为笑话。张岱从小便听祖父笑谈范允临奇怪相貌,为了验证其相,张岱曾特地来到天平山拜见:“余亟欲一见,及出,状貌果奇,似羊肚石雕一小猱,其鼻垩,颧颐犹残缺失次也。冠履精洁,若谐谑谈笑,面目中不应有此。”脸面就像羊肚石雕凿成的一只小猿猱,鼻子上有一块白癜风,颧骨与下巴好像残缺失去了比例一样。而冠帽、鞋子则十分精美整洁。与他说话时,诙谐戏谑,谈笑风生,似乎不应有这副模样的人。张岱还将此事写进了他著名的笔记《陶庵梦忆》。
严讷“大麻子”,顾炎武“貌极丑怪”
旧时医疗条件差,各种疾病每年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其中“天花”是小孩子的一大杀手。许多人虽然逃过了出天花生死之劫,但脸面则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伤疤。
明代昆山状元宰相顾鼎臣,小时出天花留下一个大麻子,人称“顾大麻子”。这已经是苏州人妇孺皆的事。与他同时的明朝常熟宰相严讷,天花更厉害,据《丹午笔记》记载,他7岁时出天花十分严重,曾昏死了很长时间,差点送了小性命,两个鼻孔溃烂,经抢救苏醒了过来,但留下了一个通面大麻子,其“尊容”很是难看,志书说他“生有异征”。顾鼎臣、严讷都是当时“青词”高手,并以“青词”官至相位。曾一个有关严讷大麻子而引发的笑话:当时严讷与河南新郑的高拱都在内阁做副宰相,高拱写文章喜欢在腹中起草,一天两人相遇,高拱开玩笑说:“严相公,豆怎么全长在脸上?”严讷笑道:“高相公,草怎么全长在肚子里?”说罢,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明末清初,昆山著名学者顾炎武也因出天花留下残疾。吴江钮琇亲眼看见过他,在《觚賸续编》里写下了“貌极丑怪”四字。原来,他三岁时出天花,左眼生云膜,视力稍有减退;两只眼睛的眼珠子略有偏斜,而更与一般常人不同的是中间白边上黑。其外甥孙子陆舒城曾感慨说:“人眼俱白外黑中,惟我舅祖两眼俱白中黑外。”钮琇不禁感叹道:“非习见,不知其形容之确!”
而难能可贵的是,顾炎武能克服生理上的残疾,潜心钻研学问,成为后人很难超越的一代宗师;他志趣高洁,卓然凛凛,在民族危亡之际,呼喊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千古名言。当时,昆山曾有“归奇顾怪”之谚,“归”指的是同乡文人归庄,其人性情豪爽,思绪开阔,敢说敢为,行为不拘礼法,十分奇特。
明朝常熟瞿景淳,身材矮小,“长不满六尺”(雍正《昭文县志》),其貌不扬,自幼聪慧,然而“久困诸生间”,37岁获得甲辰科会试第一名“会元”,殿试又是以一甲第二名进士榜眼及第。其八股文风格理醇法圆,平易气厚,格律宏整,机巧圆融,别树一帜,与王鏊、钱福、唐顺之齐名,世称“王钱唐瞿”;与王鏊、唐顺之、薛应旂,合称八股文“明四大家”。曾担任《永乐大典》总校。清朝长洲籍(今属苏州)著名文学家何焯,身材短小,麻面长须,却又足智多谋,时有“袖珍曹操”之称。
汪状元麻面熊腰,洪状元是小矮子
说到状元郎,好像个个貌比潘安,才如宋玉,常常令人怦然心动。许多姑娘更是“宁为状元妾,不作常人妇”。但是,如果把戏文里的状元郎移作现实,那么必将大失所望。
常熟汪应铨是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戊戌科状元,时年已四十多岁。据袁枚《随园诗话》记载,考中状元后,汪应铨便扬言要买妾京师。有个姓陆的小女子,粗通文墨,平时爱看弹词曲本,以为状元都是美少年,欣然愿嫁。结婚之夕,于灯下见汪应铨相貌,“面麻身长,腰腹十围”,令人失望痛心。当晚,诸同年都来闹新房,强迫他用巨杯饮酒,汪应铨量宏兴豪,最终沉醉上床,也顾不得新人,和衣便酣睡。不一会儿又呕吐起来,将新制枕衾尽污腥秽。陆女子既难过又是气愤,未等得五更鸡鸣,解下红罗,投缳自尽。有人作诗嘲讽道:“国色太娇难作婿,状元虽好却非郎。”
清末苏州状元洪钧,因赛金花而炒得人人皆知。一代名妓许身相嫁的状元郎,在人们的想象中,必定是才貌双全。其实,“错矣!”洪状元不英俊,不潇洒,有一张洪状元与赛金花的合影老照片,保留了珍贵的纪念,照片上的洪状元既矮又胖,身长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六,相貌也不佳。
当然,苏州状元中也的确出过几位英俊人杰,明朝状元施槃,当年就是年轻漂亮而赢得状元。清初昆山徐元文,考取状元时年仅26岁,英俊年少,方面大耳,双目有神,一表人材;谈吐闲雅方重,声音宏畅,思维敏捷。考中状元传胪结束后,顺治皇帝便在乾清门亲自召见,见了他很是得意,传令赐予冠带、蟒袍、裘靴。回到宫里,高兴地对皇太后说:“今年科举得了一位佳状元!”
梁辰鱼:令人迷恋的“高富帅”
说起古代苏州美男子,人们都会想起曾自诩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唐伯虎,舞台上戏文里的唐伯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其实,现实中真正的唐伯虎长相很一般,他放浪形骸,磊落不羁,曾是个其貌不扬的穷瘪三。他的好友祝允明,一只手是六指头,因此自号支指生、枝指生、枝指山人、枝山、枝山居士、枝山樵人等。其好友文征明,小时候反应迟钝,7岁才能站立,11岁才开口讲话。
从笔者手头现有资料来看,古代苏州最漂亮的美男子,要数昆山梁辰鱼(字伯龙)。据明张大复《梅花堂笔记》记载:“梁伯龙风流自赏,修髯,美姿容,身长八尺”,绝对是个“高富帅”。他多才多艺,“为一时词家所宗,”艳歌清引,传播戚里间。白金文绮,异香名马,奇技淫巧之赠,络绎于道。传柑、禊饮、竞渡、穿针、落帽一切诸会,罗列丝竹,极其华整。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说他“身长八尺有奇,虬须虎颧,好轻侠”,风流跌宕,潇洒无比。他善度曲,曾创作昆曲史上第一部传奇《浣纱记》,唱得家喻户晓;他又天生一副金嗓子,“啭喉发音,声出金石”,因此当时许多的年轻人都是他的“铁杆粉丝”,尤其是那些歌儿舞女们,不见到梁辰鱼,竟“自以为不祥人”。更“有轻千里来者,而曲房眉黛,亦足自雄快,一进佳人也。”
明朝大画家沈周在自己的画像旁曾题有一首小诗,诗云:“人谓眼差小,又说颐太宽。面目何足较,但恐有失德。”其实,人的长相美丑不足以较真,上天所赐,爹妈所给,要甩也甩不掉,有位演员曾不无风趣地说过:“真不知父母怎么给了我这个模样!”关键是看人的品德,这才是最重要的。
笔者撰写此文,略谈苏州历史名人的长相,无意给苏州历史名人抹黑,只是想告诉读者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帅哥都有丑男。而在人们的记忆里,往往只记住好坏两端,长相特别好看或者特别丑陋,具有明显特征者容易能被人记住,于是留在书斋的文字里,而绝大多数相貌平平的名人都被淹没于茫茫历史尘埃里了。
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就送梧桐子“”支持吧!
已获得0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