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踏雪无痕
再一次遇到秦韵是第二天在广州出发的火车上。第二天刚蒙蒙亮,沈东林就随着入朝的部队登上了火车。想不到,刚在火车厢上站定,迎面又碰到了秦韵,她正急匆匆地背着背包在寻找着什么?虽然已过了几十年,沈东林对秦韵的模样还记忆犹新。那天,秦韵穿着合身的新军装,飒爽英姿,深邃的大眼睛水灵灵的,似乎会说话,有点棕黑的皮肤带着大海的气息,也许是走得太急,不听话的短发直立在头顶,似乎显示着秦韵的倔强。
原来秦韵是军区文工团的,这次也报名参加了援朝志愿军,在火车站台上,因为碰到了一位老乡,刚叙了几句旧,回头一看,战友们都上车了。她这才急急忙忙赶上来,想不到她与沈东林坐的是同一个车厢。
从广州通往丹东的火车走走停停,断断续续走了四天三夜,这段时间,是沈东林长大23岁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日子咋过得这么快呢?沈东林想,他甚至希望,火车最好一直开着,没有尽头。
沈东林与秦韵一见如故,沈东林虽然在汕头出生,但9岁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去过。他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对家乡难言的牵挂使沈东林与秦韵一下子有说不完的话题。
由于很多年没真正讲过家乡话了,沈东林的潮汕话已经有点磕磕巴巴,很不流利。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坚持讲潮汕话,似乎这样,才显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别的人更亲密一些。
车厢里主要坐着军区的参谋人员、文工团队员们。大家看着沈东林和秦韵两人凑在一起不停地嘀嘀咕咕,都理所当然以为他们是早已相识的老乡,没有人知道他俩其实昨晚才认识。大家都开玩笑道,喂,你们两个“汕头仔”拉二胡,“自己顾自己”。说些什么话呢,我们大家都听不懂,抗议。
沈东林和秦韵都笑而不语,还是继续说着潮汕话。
沉默寡言的沈东林觉得自己这几天说过的话比自己前23年说过的话还多。两人争先恐后地热切地回忆着家乡的一切,如数家珍,迷人的石炮台海滩、外马路的红棉树、中山公园的九曲桥、古朴典雅的“小公园”,以及林林总总的汕头小食。两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两颗年轻的心一下子贴在一起。火车路过秦皇岛的时候,两人兴奋莫名,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伸出窗户,冲着大海嗷嗷大叫:“喔,喔,喔。”
突然,秦韵用汕头话大声地冲沈东林嚷道:“大海美不美?”
“美。”沈东林连连点头呼应。
“汕头美不美?”沈东林也是连连点头。
“我美不美?”
美,怎么不美?沈东林忙不迭地点头,似乎点头点得慢秦韵就不美丽了。
“那你爱我吗?”
这回,沈东林呆住了,今年23岁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什么意思?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爱上自己啦?自己爱她吗?一时反应不过来,沈东林许久不敢吭声,不敢点头,不敢反应……
许久,正在紧张思索中,带队领导大声喊道,沈东林,过来一下。沈东林不敢看秦韵,赶紧离开。
火车在安东转卡车入朝,在拥挤的敞蓬卡车厢上,天突然下起大雨,人们手忙脚乱撑开篷布遮雨。秦韵却什么也没做,静静地靠在沈东林的怀里,似乎有些伤感,有所期待。沈东林撑着篷布为秦韵遮雨,小心翼翼地搂着秦韵的肩膀,清晰地听到了彼此“砰砰、砰砰”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他一动也不敢动,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尴尬过。
这时,秦韵似乎动了一下,正要说什么。
沈东林露出来淋着雨的肩膀一抖,“啊嗽,啊嗽。”一连打了几个喷嗽,想必是淋了雨感冒了,听不清秦韵好像说了句什么话。
沈东林刚想问你刚才说什么?车“嗤”一声急刹车,到了目的地。秦韵跳下卡车,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在军部有几次相遇,秦韵都一直躲避着沈东林,不再和他说话,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有一次,部队文艺汇演,入朝部队战前动员演出,军部的人都倾巢而出,帮忙做后勤工作。负责为演员化妆的沈东林刚好为秦韵化妆,他望着秦韵手足无措,欲言又止,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又不敢开口。但是,那天秦韵好像心情很差,冷着脸,根本没有搭理人,也一直不跟沈东林说话,只是低着头在想心事。
后来,两人都下部队了,从此各分东西。
几十年光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知不觉,沈东林已经退休多时,垂垂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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