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瑜

小妮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在三十二岁才迎来真正的春天。她在水费收费窗口工作十年，被调去抄表还不到四个月，就有人上门来牵线搭桥，说是男方倾慕她的品貌，竟说她“纤纤弱质，丽影姗姗∙∙∙∙∙∙”这不能不让她暗自兴奋，想不到自己还有如此迷人的魅力，欣喜之余，更使她重拾回那渐随岁月消弭的自信。

小妮想，平日她穿着灰不溜湫的工作服，进出居民区或工业区抄表，身材又小巧，如果碰到装得太高的表组，为看清水表的行码，站在哪里还要往上一跳一跳地，何来丽影姗姗呢！但能被人奉承也不是什么坏事！做梦都没想到，竟然有一双眼睛在暗暗地注视着她，她后悔平时没有打扮得漂亮点。

今天，小妮与他第三次约会，已经约好在欧园吃晚餐。时已黄昏，正下着毛毛的细雨，小妮心花灿烂，细雨好像是滋润她心花的甘霖，她感到惬意极了。步入欧园街的拐角，一家卖音像的小店正播放潮语搞笑歌曲《脚车破尼》，“落雨嗒滴，遇着脚车破尼，欲打电话向人借钱，手机却欠费停机，想起去年，我那条妞∙∙∙∙∙∙骗我感情诈我的钱∙∙∙∙∙∙”男歌手用极尽悱恻缠绵的语气诉说着。小妮觉得很滑稽，明明是为了搞笑，却拿腔拿调地装凄凉！这时精心打扮后的小妮，仿佛自己成了童话里的灰姑娘，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很快很快就要结束那令人尴尬的“剩女”生活了。想起前两次约会，第一次在清幽雅致的沁香阁喝工夫茶；第二次温馨时尚的名典喝咖啡，现在要去吃西餐，他说要请她品尝极品红酒。想想！清茶∙∙∙∙∙∙咖啡∙∙∙∙∙∙红酒，情感正有节奏向前推进，由淡转浓，渐入佳境。

他来了，穿着蓝黑色的西服，紫红色的衬衫，没系领带，看起来潇洒而不造作，一付成功男士的作派，小妮觉得他颇具吸引女人的那种特质，小妮暗暗为自倾倒。他殷勤地为小妮倒了一杯红酒，小妮看着那红艳艳的酒液，酒没沾唇，心先醉了，期待着在这浪漫的气氛中，确定了两人的亲密关系。一杯下去，小妮眼光迷离含情脉脉地，决心好好地表现，要成功地抓住这个难得的主儿。

他一杯下肚，对小妮大吐苦水：生意难做，压力前所未有，原材料涨价工人工资上升∙∙∙∙∙∙小妮的心扑扑地直跳，他真把她当成自己人来倾诉了，小妮温柔地说：“我们以后见面，不必到这种奢华的地方来花冤枉钱∙∙∙∙∙∙有时散散步谈谈心也蛮好的∙∙∙∙∙∙”“小妮小姐，你的工资低，家里的经济不好，现在凡事都讲双赢，我是用水大户，每月水费付出就得好几千元，你若能行个方便，我不会让你吃亏∙∙∙∙∙∙”

听到这里，小妮耳边嗡嗡嗡地响，好像有闷雷炸开了，她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灰姑娘的梦在雷声中惊醒了！“我虽然工资低，家里的经济不好，但做人的本份不敢丢，没胆量做这样的事。”“∙∙∙∙∙∙在这个行业内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你别死脑筋，钱你不赚有人赚，某乡的张老板工厂的水表水量流量大时不转小量小时转，某市的李经理的水表外有一条暗管，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看来你并不是来谈朋友的！”此时的小妮怒火与厌恶从心底升腾而起，就像刚伸手不小心摸到了一只癞蛤蟆。“你∙∙∙∙∙∙你∙∙∙∙∙∙用这种方式来拉关系，太无耻了！”她回头叫了一声：“WAITER，结帐”。她看了看数目，从容地抽出三张红色的票子，“AA！”

小妮愤愤然地出了欧园，走到飘飘洒洒的春雨中去。

此时，《脚车破尼》那首歌还在闪烁的街灯中缠绕着“∙∙∙∙∙∙我真是积恶死∙∙∙∙∙∙我从此不再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