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德培

我刚刚敲开带有小小庭院的101号房门，雍容的中年太太正陌生地打量着我，突然，“啪”的一声，从高处抛下一块香蕉皮，刚好落在太太的脚边，太太忘了我的存在，仰头望着高楼叫骂开了；当然，没有谁敢出来应战。趁此当儿，我从挎包里掏出一只像望远镜的玩意儿，往上一瞄，果断地对那太太说：是501房造的孽！
“当真？”那太太疑惑地瞧瞧我和我手中的玩意儿。
“舍命陪君子，我陪你到501讨个公道。”我胸有成竹，把“玩意儿”装回挎包里，然后整整西装领带，只待那太太一声“走”，我就雄赳赳地上！
“你负法律责任？！”那太太处事稳重，拿审讯的眼光盯着我。
“我就是为负法律责任而来的！”我拍拍胸口，充当英雄。
于是，那太太拈着香蕉皮，与其说是带着我不如说是押着我，来到501房。501房客厅的茶几上就放着一盘香蕉！这串香蕉就有被刚刚掰开一只的痕迹！501房的女主人见到101房的太太还有道貌岸然的我，刚想狡辩的话全吞到肚子里给消化掉啦！唯频频道歉还客气地要请我们吃香蕉呢！101太太恶狠狠地警告着，凯旋啦！
回到101的庭院里，那太太兴奋地夸我比“福尔摩斯”还“福尔摩斯”。我不能贪天功为己有，我拍拍袋子里的东西，诚实地说：这是它的功劳。
言归正传。我告诉那太太，这像望远镜的玩意儿叫做“抛物弧线轨道仪”，是“宇宙研究中心”最新的“航天科技成果转民用”。原理是：抛掷物体，物体实际划破大气层，在大气中留下轨道。只要在大气尚未弥合时观察，就可以清晰看到轨道的痕迹。我现买现卖，捡起一粒小石仔往上一抛，待石仔落地，马上把这个“轨道仪”给那太太观察。
“神奇！真的看到一道像粉笔划出来的白线......”
“应该是二道白线！一道往上抛的，一道掉下来的......”
“对对对，是二道是二道。”那太太摩挲着“轨道仪”盯着我，狡谲地笑着说，“怪不得你能知道是501抛香蕉皮。怎么，你是推销产品的吧！”
“不！”我摇摇头，“我是宇宙科技中心的道德研究员，专门为有道德修养的人服务。像太太您，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却常常受到不道德没修养的人的干扰，所以，为您和像您一样有道德修养的人服务我感到高兴荣幸。”
“这么说这仪器不卖啦？！”那太太疑惑遗憾。
“我不会讨价还价嘛，所以，我只是从研究中心里借出来实践实践。当然啦，如果有谁要发扬道德修养，一定要拥有这么一台仪器，以后就不用同不道德没修养的邻居吵架，我会按中心的批发价自作主张给让出去。像太太您刚才到501房，多有修养，什么话都不用说，人家就乖乖地赔礼道歉......”
“你当我会讨价还价吗？”那太太很自负，问，“多少钱呢？！”
“3800元！”我说着，又惭愧地说，“对我这个领薪水的人来说，这个价钱是太贵了！几乎是我三个月的薪水。但太太您......”
“我买啦！”那太太慷慨大方给我开了一张四千元的现金支票，痛痛快快说,“二百元给你作小费！”
乖乖，2800元的产品我连小费赚了1200元；到了公司还能得到百分之十的酬金呢！
......过了十来天，我又去了。那太太一见我就嚷着要退货；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要那太太说明退货的原因。原来，有一次她听到“啪”的一声，马上取出“轨道仪”一看是从702房抛下来的，就上门去“讨公道”，偏偏人家“屙屎不认迹”！那太太拽着702的主人让他下楼让他瞧瞧“轨道仪”的如山铁证；可见鬼！啥痕迹都没啦！弄得那太太狼狈不堪！
“你说说，这劣质产品不该退货吗？产品说明书不是写着‘三包’吗？” 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指着说明书告诉说：“在大气弥合之前能清晰看到抛物弧线的轨迹。您从楼下到七楼去，吵了一架，再到楼下，大气早就弥合了！这大气弥合的时间，还有风速、空气污染程度等等因素。至于三包么，我们是‘包用包修包完善’。”我从挎包里取出又一个“玩意儿”，把它安装在“轨道仪”的某一处，然后让那太太抛出一个小石仔，我就拿着“轨道仪”瞄着一揿，又交给那太太，告诉说：这新装的“玩意儿”叫“永恒机”，都可以拿到法庭当物证的！
那太太喜出望外，狠狠地说：“铁证如山！现在有谁不道德没修养敢不认罪就把他们拉到法庭上去！”
“可是，这‘永恒机’......”
“担心我买不起啦？！”那太太打断我的话，似乎我贬低了她的财势，很不满意白了我一眼，“总不会比‘轨道仪’贵吧！”
“不会，便宜二百元。”我狠狠地宰了下去。其实，这“永恒机”只值八百元！我狮口一开，就是三千六百元，瞅准的就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
“是贵了一点......”那太太意外地犹豫了。
“是贵了一点......”我同情地附和着，又说，“可我们的老总说，真理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特别是到了法庭......”
“算啦！”那太太咬咬牙，轻轻松松说，“我还是买得起的！”
“我们老总说，那些有道德有修养坚持真理的人，往往不会在金钱上斤斤计较。太太您真使我钦佩。”我说着搔到痒处的好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拜拜！
......一个月后，我又去拜访那太太。那太太一见我，皱着眉头问：“你又来推销什么产品吧！”
“不！”我断然否认说，“我只是来征求用户意见。”
“好！现在没谁敢乱抛东西了，庭院干净了，可花了七八千元的那玩意儿搁凉了！”那太太盯着我，以商量的口气问，“怎么，折价退还给你们吧！”
我摇摇头，突然用神秘的口气问：“你先生是‘大款'！”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那太太怫然作色，警惕地喊着，“你出去，要不然我要报警啦！”
“不不不！”我连忙摆摆手，边往后退着边辩解着说，“我作为道德研究人员，‘关于大款与情人现象’的论文刚刚获得环球道德和睦奖......”
“你说什么？！”那太太来了兴趣。于是，我把论文得奖的事再说一遍，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片东西，告诉说：“配合我得奖的是宇宙科研中心研制出的这种‘情人跟踪卡’。只要调整频率，把它安放在情人身上，那么，通过轨道仪，情人的活动范围超过现实范围，就会发出警报。”
“当真？！”那太太兴趣大增，问，“什么样的活动范围？”
“异性活动范围！”我干脆了断说，“譬如说把‘跟踪卡’放在我身上，我同异性握手，轨道仪就会发出轻微的警告。如果同异性拥抱，就会发出严重警告。如果接吻，严重警告升级......”
“如果上床呢？！”那太太迫不及待问了。我难为情一笑，告诉说：它有记录上床的时间。
这时，刚好有一个三几岁的小女孩串门来了，那太太心血来潮，指着小女孩对我说，“你来试试，要是真的，我买下二片。”
我赶紧调好频率，然后拉着小女孩的手，轨道仪马上发出轻微的警告；当我抱起小女孩，警告严重了！小女孩大概觉得好玩，小嘴巴贴着我的脸腮正要说话，严重警告升级了！我忙放下小女孩。
我成了！那太太一下子买了二片“情人跟踪卡”。我知道买这种卡片的人，不买则可，一买一定要二片；一片跟踪配偶，一片跟踪情人。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又会去找那太太“征求客户意见”，因为我们实行的是“三包到底；完善没穷途，产品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