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舒服的桌椅，到随时凉的茶水，从菜单的自负到服务生的傲慢，我看到了雕爷牛腩无处不在的商业机心。

上周日，我坐地铁4号线去北大东门站附近的万圣书园，途经灵境胡同，临时起意，出站到老佛爷百货商场吃雕爷牛腩。

正是中午，一堆人排队。问叫号的服务生，什么时候排到我？

带着黑色面纱的服务生，是一个清瘦的小伙子，大概被同样的问题折磨了N久，浓黑的眉毛马上蹙了起来，含糊其辞地说：“一个半，俩小时，也许更久……到时候给您打电话吧。”

我看着排队黑压压的人群，绝望了，离开赶着去书店。

万圣书园，我正在翻看闲书，那个服务生打来电话，我没有标示号码，三星手机准确地标示出“雕爷牛腩老佛爷店”的归属，这也是营销手段之一吗？我听见电话那头依然是嘈杂的声音，服务生大声招呼：“崔先生吗？快点啊，到您啦。”

那天，北京的天很晴朗，天空难得的蓝，午后的阳光投射在文史哲区域书架，一半明一半暗，一只老猫温柔地躲在阴影处，它转动着机警的眼睛环视四周的书痴。

我的脸烧了一下，虽然没有人知道对方是雕爷牛腩的客服，但还是我觉得，那只老猫肯定能洞穿一切，我就是一个吃货。

我压低声音说：能不能推迟一下，到晚餐时分再去吃？

这个请求马上被秒杀了，服务生口吻依然很尊重，可照旧斩钉截铁地按章办事，他说：“先生，您后面还有几十位顾客呢，如果您不能在二十分钟以后过来，我们就取消您的号。”

从书店出来，立在高架桥上，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北京那天没有霾，可是心中却霎时弥漫了雾沼气。我决定犒劳自己的肚子，还是返程到老佛爷百货，至贱无敌地继续排号。

错过了峰期，下午等了半小时就阔步来到餐厅，在服务生的援引下，择一角落坐下。

上茶，上好茶。依次是西湖龙井、冻顶乌龙、茉莉香片、云南普洱。女孩带着黑色面纱，她执壶的右手有一颗浅褐色的痣，她提醒：从左往右依次品尝，由淡及浓才有味道。

一溜四盏古朴的茶盅，我感到了高大上，不过得意心须臾浇灭了，既然是茶盅，刚尝了西湖龙井，稍稍安顿心情后，冻顶乌龙就凉了，凉茶还好喝吗？除非，你一口气喝下四盏茶，但咱不是文明人吗，岂能做这种牛饮的事儿？

也就是说，佳茗只是噱头，你无法细细地品四种口味的好茶。另说小菜，荸荠香甜，黄瓜清脆，鹌鹑细腻，泡菜开胃，都是用心之作。

小碗米饭可续添，分为日本越光稻、蟹田糙米、泰国香米。小碗很小，一式三份仅供坐在写字楼的白领女生果腹吧，我点了两份也只是七分饱。

牛腩的确是我吃过最好的，入口不须稍稍咀嚼即化，把牛肉炖上这个份儿必有诀窍。据说这是雕爷从香港食神戴龙那里费金500万卖来的秘方。不过，这只是雕爷牛腩的公关说辞，当不了真。谁见雕爷和戴龙的购买合同了？当然是实打实的收购，但未必就是500万？

店里只配一种啤酒，原是和菜头力荐的罗斯福六号啤酒，这是一款比利时修道院啤酒，公认的世界品牌，现场点要价39元。小刀崔觉得啤酒的杀口感较重，这一点，让我坚信了雕爷绝对是走重口味路线的。呵呵。

点啤酒时，让我很不爽，催了几次才到位，原来是服务生忘记了。待到取来，服务生着急上火地说：“先生，需要介绍吗？”

不及我回答，她自顾自地职业化介绍：“罗斯福6号是世界上最好的啤酒之一。颜色深褐，酒体醇厚，丰厚的果味伴着淡淡的巧克力味……”

我有点厌烦，打断了她的背书。

菜单上有一段话：“任何菜品的价格都包含了10%的服务费——本餐厅的一个管理特色，是服务员每天晚上，平分这些服务费。当然，如果您不满意，可以拒付服务费，让服务员好好反省去吧！”

这段话有点拗口，看来雕爷要高价找个文案了。

菜单云云，昭示了雕爷牛腩的自负。我的理解是，服务生肯定积极地设法催促顾客离席，增加翻桌率，同时增加小费收入。

果然，不待遐思，服务生开始收拾餐桌的残羹冷炙与凉茶了，当你面前空无一物，你还好意思久坐吗？只有离开。末了，送一双筷子留念，算是制造超预期的消费惊喜。

下电梯，有位女士搂着老公的也许是情人的腰，半撒娇半泄愤地说：“就是你可劲说牛腩多好吃，不就是一块牛腩吗，连服务生都那么牛？”

女士是温柔的，她只选择了电梯间这种隐秘空间宣泄不满，她的话也只在我心里荡起一阵涟漪。

从不舒服的桌椅，到随时凉的茶水，从菜单的自负到服务生的傲慢，我看到了雕爷牛腩无处不在的商业机心。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文章把雕爷牛腩推到神话的地步？吾生也贱，不懂得什么是互联网思维，只是觉得这个在中国炒得大红大紫的标杆型餐厅还没有做到怒赞，之所以火爆，不是雕爷牛腩如何好，只是他的对手太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