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我去了一趟西安。对我来说,西安一直是一个神圣而特别的存在,它代表的是周代的幽邃、汉代的强盛、唐代的盛世辉煌。在我的想像里,这应该是一座弥漫着古朴气息的雍容大城,它低调而厚重,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隐藏故事。偶尔路过的这片丘陵,也许听到过班固撰写《两都赋》时的感慨;随意走过的那条大道,说不定曾目睹了为杨贵妃送来荔枝的飞骑。随便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能与史书上耳熟能详的典故相撞。
当然,这是我过于文艺了。现实中的西安,其实和其他城市差不多,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宽阔拥挤的柏油马路,钢筋水泥之间潜藏了几段城墙,古都的气度犹在,却和我想像的已不是同一回事。
我怀着淡淡的惆怅回到酒店,进入睡梦。在梦里,我看到一个大汉,他身材魁梧,穿着却略显邋遢,他的胸膛宽阔,脸上沟壑纵横,两团高原红,双眼闪闪发亮,有一种西北汉子特有的豪爽。他踏进我的房间,用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沙发上的土,大剌剌地坐下来。
他主动自我介绍,说他是这座城市的化身,是西安具象化的拟人形象。我问他为何变成这番模样?西安告诉我,每一个城市的灵魂,都承载着居住者的记忆和性情,他们的喜怒哀乐行动坐卧,汇聚成了城市的气质。那些居民死去以后,城市也随之发生改变。时光会改变一个人,也会改变一个城市。你记忆中的西安,已经死去了。
大汉看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憨厚地抓了抓后脑勺,说:“好吧,如果你想看看当年的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记住,你将要看到的,不是我的真实形象,而是你和一切感知、熟知那段历史之人所共同创造出来的模样。我只是你们想像的产物。”
说完以后,他就像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本杰明·巴顿一样,从壮年飞快地向少年蜕变。很快尘嚣散尽,显现出一位器宇轩昂的贵公子的模样:他峨冠博带,面如朗月,目似夜星,一枚龙形玉勾束在袍边,金龙纹绣依稀可见,一身的贵气逼人。
“我想我们可以再认识一下,我的名字,叫做长安。”贵公子冲我拱手为礼。在他的身后,闪过一丝幽远的影子,我知道,那也许是贵公子更久远的记忆,它还拥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镐京。这些记忆,如同地质岩层一般,层层叠叠地沉积在地下,每一层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和独特的记忆,却又彼此叠加、难以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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