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史载:“愈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操行坚正,拙于世务。”(18)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19),这虽有高标格的人品优点,但在政争激烈、罗织之风扇炽、谗谤公行的官场上,优点有时也适足以招来横祸。由此来看韩愈被贬阳山之前的言行,其可能被“幸臣”们作为进“谗”话柄的言行还不止上述,如果“幸臣”们有意罗织起来,那么恐怕以下的言行也在罗织“谗谤”之列。
贞元十九年,由于自正月至七月不雨,“秋七月戊午,以关辅饥,罢吏部选、礼部贡举”(20)。 此时韩愈有《论今年权停举选状》。《状》中韩愈认为京师人口不啻百万,而举者不过五七千人,“不当京师百万分之一”;又“今年虽旱,去岁大丰,商贾之家, 必有储蓄”,“窃以为十口之家益之以一二人,于食未有所费”。他认为:“今若暂停举选,或恐所害实深:一则远近惊惶;二则人士失业。臣闻古之求雨之词曰: ‘人失职欤!’然则人之失职,足以致旱。今缘旱而停举选,是使人失职而召灾也。”(21)这 样的说辞虽在韩愈并没有恶意,实在是出于公忠体国之心,但语言的表达方式并不高明得体。如果再从罗织的角度看,它肯定会授人以口实。事实上,当时并没有因 韩愈的上疏而取消罢举选,这说明时议以为罢举选是合时宜的举措,韩愈的谏议是不合时宜的,这也可以说是他“拙于世务”之一例。更糟糕的是,韩愈上疏中的某 些不得体的话,不免给别人留下进行挑刺的话头。谗者可能会这样罗织说:韩愈毁谤陛下停举选之决策,诅咒说停举选不仅使得“远近惊惶”、“人士失业”,而且 今年春以来的旱灾是因天下士子失职而招致的,陛下不听韩愈劝告,坚持罢今年的举选,又进一步“使人失职而召灾”,以致百姓“弃子逐妻以求口食,拆屋伐树以 纳税钱,寒馁道途,毙踣沟壑”,民怨沸腾!陛下,韩愈竟是如此的狂妄!
又 不止于此,此疏中尚有容易得罪人之言:“臣又闻君者阳也,臣者阴也,独阳为旱,独阴为水。今者陛下圣明在上,虽尧舜无以加之;而群臣之贤,不及于古,又不 能尽心于国,与陛下同心,助陛下为理:有君无臣,是以久旱。以臣之愚,以为宜求纯信之士,骨鲠之臣,忧国如家、忘身奉上者,超其爵位,置在左右:……清闲 之余,时赐召问,必能辅宣王化,销殄旱灾。”(22)这 样的言辞岂不全盘否定了朝中重臣?说他们“不能尽心于国”,不能“与陛下同心”,认为他们不是“纯信之士,骨鲠之臣”,不能“忧国如家,忘身奉上”等等。 韩愈如此的说法,真是“发言真率,无所畏避”得很,但这在尔虞我诈、谗诼纷起的唐德宗末年的朝廷中,适足以招来嫉恨。因此,韩愈若不被人所攻击谗毁,那才 是咄咄怪事。
韩 愈的授人以攻击谗谤口实的言行当然不止如上所例举,其中不载于文献的那些口实应该还有一些。其“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二子不 宜尔,将疑断还不”的诗句,其实已向我们表明韩愈在与刘、柳的交往中,确实讲了一些不宜为他人所知的悄悄话,而这些悄悄话肯定会成为冤仇攻击谗毁他的“炮 弹”,否则他又何惧于刘柳将这些语言泄漏出去,传到冤仇耳中呢?刘、柳是韩愈的好友,所以韩愈对他们说了某些不好公开的话。尽管刘、柳不会泄漏出去,不过 以韩愈的性格,他讲的不太得体、容易得罪人的话应不止于仅对刘、柳说,因此他所说的传于他人耳中的授人以口实的话头应该还有,而且有些韩愈可能还不觉得会 得罪人呢!
从 以上所举,我们不难明白,韩愈在包括他的天旱人饥疏在内的言语中,并非连一点“罪”的把柄也没有。他永贞元年的否认上疏之因,这只是说明他当时尚未认识 到。但到了元和二年,他已承认有“得罪德宗朝”之处。因此,可以说,韩愈贬阳山虽不仅仅是因上天旱人饥疏之故,但导因于此疏是符合史实的,皇甫湜这样记载 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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