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时候,简州龙泉镇有个人叫龙五,经商致富,便在镇东头街边建了一座新楼居住。乔迁那天,他与妻子舒畅地对饮。酒酣之际,叫妻子去拿烟来。妻子走到楼上,忽然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面目狰狞,负着手站立在卧室中。妻子十分惊诧,怀疑遇见了盗贼,立刻叫喊起来。
龙五一听,急忙赶到楼上,冲到白衣男子面前斥责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我家里来?”
白衣男子颈子一昂,倨傲地说:“你真是瞎了眼,连我这个全镇最大的魑魅都不认识啦?!你致富而不敬神灵,居新而不宴里长,实在是应该谴责!我今天就不请自到了,而且家众庚即就来,打算借此楼居住,以此来惩罚你的骄傲狂妄!你凭什么来斥责我呢?!”
话刚说完,卧室的门便訇然一声紧闭,龙五和妻子用尽全力也推不开。接着,室内的物什从窗口纷乱地往外飞,散落楼下,破损殆尽。
龙五愤怒,绾起衣袖,挥舞拳头,拼命以肩膀撞门,想扑进去。然而,那白衣男子从门缝中轻轻吹出一口气,马上就使龙五口鼻歪斜,手脚僵硬,呆如木鸡了。
隔了一会,听得室内笑语飞扬,男女之声混杂嘈切,好像年轻的、老的、幼的都有,乒乒乓乓,楼层震颤。又听见击打桌子的声响,犹如在作音乐伴奏,那白衣男子竟率众唱起歌来:“你迁新居而客来贺兮,你无酒肉相待而失礼兮;众客耐性有限而欲捣乱兮,你全家有祸而难安居兮!”
龙五的妻子十分恐惧,立刻在院子里摆上两桌酒席。
瞬间,但见杯盘兀自飞旋,酒菜兀自减少;但听得大呼小叫的声音,猜拳行令的声音,夹杂着连连饱嗝及噗噗的屁响声,混合着女人的娇嗔及男子的戏嘻……简直是狼藉一片。然而,始终没有见到任何形影。
龙五愤怒得瞪大双眼,但是口不能言,手足不由自主。到了申时,等到楼上喧嚣渐弱,他便以眼睛向妻子频频示意。妻子意会了他的想法,蹑足出门,急急奔跑到镇子后面的山上。这山顶有座庙,庙内有个老和尚。传说这庙里的老和尚法力深宏,能驱妖镇魔。一进庙,龙五的妻子便伏地请求。
老和尚闭目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普渡众生,救人危难,乃是出家人之所为。老纳不自量力,随去一试。阿弥陀佛!”
到了家,刚进门庭,就听到楼上那白衣男子又率众击桌唱歌道:“和尚,和尚,猴模狗样。法力太少,脸上无光。劝你勤修来世,到时再作较量。”
老和尚神闲气定,双掌合什,打坐于庭中,又放置斋钵在地上,疾疾诵咒。不久,但见斋钵行走如飞,绕庭盘旋,时而似乎遇上阻挡,屡屡下降退却;时而似乎得到助力,又屡屡上升前进,渐渐上升到楼口。须臾之间,楼上隐隐传来哭泣声,接着是惨叫声、奔突的混乱声以及白衣男子的呵斥声。而此刻的老和尚,却汗透衣衫,面色渐渐变成青紫。
龙五和妻子暗地高兴,以为成功了。突然,楼口有一个苍老怪异的声音扬起,叫道:“不要怕这老和尚!他的法力,我能破!我拿着保护伞,足可抵御创击!你等快快躲到这保护伞下!”
老和尚听了这话,紧皱双眉,双掌齐翻,斋钵立即暴大如盆,喷吐出五色的光芒,陡然升高丈余,挟风裹雨,呼啸楼口,继而逼近卧室门。但有一股黑气,粗如桶,直冲而起,随即弥漫开来,围裹住斋钵,与斋钵的光芒相绞相缠,翻滚如云。瞬间一声巨响,斋钵击中楼栏而破,碎片飞溅,落洒如流星之雨,光芒四散。
龙五和妻子双股战战,噤若寒蝉。
老和尚面如死灰,气喘吁吁说道:“这个怪物非常不一般,它下面有拥众,上面有庇护,势力壮,气焰炽,凶恶而且嚣张。老纳已经力竭了,无能除掉这个怪东西。但是,施主勿怕,妖生妖来,都是有定数的;世间魔邪,终不胜正。阿弥陀佛!”
老和尚走了,又听见楼上那白衣男子一声尖厉唿哨,室中欢呼之声透彻墙外,拍打之响不绝于耳。旋即庭中桌椅翻仰在地,扫帚倒立着跳舞,砖头瓦砾纷飞,顿时,把龙五及妻子打倒在地,又使他俩血流满面,滚爬到了楼外。
到了晚上,龙五和妻子吓得不敢归家,瑟缩街角,向隅而泣。恰逢邻居蒋三娃偕同数人醉酒而归,见到这个状况,询问其中的缘故,立即愤怒万分,一齐吼道:“天理昭昭,乾坤朗朗。如此恶妖,不除不足以解恨!”于是磨拳擦掌,各以手中所拎的酒瓶为武器,齐声呐喊,奋勇冲进去,直抢上楼,撞开卧室门,见到晃动的东西就砸击。
刹那间,听到苍老怪异的声音响起,很凄厉,叫道:“不怕其他,只怕民众的力量!你等快快逃跑,否则,就会死!”旋即惨叫四起,奔嚎不绝,哭喊盈耳,仿佛有什么东西上窜下跳,时隐时现。不久,楼中静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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