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谚说:“老丑多诙谐,花旦好眼眉”,在塑造这些角色过程中,我采用了眉眼、手势、身段、台步等花旦特有的表演手段,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只要符合人物性格和配戏的需要,我便会见缝插针地予以表演。例如我在《张春郎削发》一剧扮演侍女小红,第三场“闹发”,规定场景是后宫,登场人物有皇帝、皇后、鲁国公等,这就限定小红只能跟随公主左右而不能乱说乱动。当公主得知被着令削发的正是驸马张春郎时,便欲生欲死,大哭大闹,拔出宝剑佯装要自刎。皇帝看穿女儿心事,泰然处之;皇后束手无策,焦急万分;公主下不了台。眼看成了僵局,这时才轮到小红的戏。我适趣地抢下公主手中宝剑,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我巧用潮剧传统花旦“甩目箭”手法,眼神忽而瞟向公主,忽而瞟向皇上、皇后,同时机巧地唱道“万岁爷英明无比……轻轻一吹滚呀滚滚圆”,这样既安慰公主,又使皇帝意识不到小红在帮他出主意。公主情绪渐定,小红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同时还要密切观察皇帝的神色、反应。此时皇上一声“嗯哼”,小红双眼一愣,赶紧耷拉下脑袋跪下,神色无光,又惊又怕,毕竟她是个小人物。这时观众真为她捏一把汗呢。由于注意定位和见缝插针,配角在这一节骨眼上细微而有分寸的表演,使观众深刻地记住了这个善解人意、聪颖可爱的小人物。
又如,我在《陈三五娘》演五娘爱婢益春,第六场“扑蝶”,规定场景是后花园。陈三入府三年,五娘迫于封建礼教,未敢向其表明心曲,林大一再催亲,五娘处境痛苦窘迫。益春受陈三重托,代为试探五娘心事。戏一开始,益春引五娘至园中赏景,有意以景喻情。五娘心事重重,热情的益春则为五娘拿不定主意而焦急,此时此际,春意盎然的外部环境和受压抑的人物内心世界形成反差。场上两个人物一冷一热的不同态度形成冲突,益春与五娘都是用慢碎步上场,步伐是相同的,程式是一样的,眼前景物更是一致的。但两人情绪和心理活动都迥然相异。在这个场景我的注意力与其说对着周边景色,不如说更是注意紧紧观察五娘神情的细微变化。益春先是以“柳枝无力,就会随风摇曳,人若无主意,就只好任人摆布”,以物喻人,劝说五娘早作定择。继之又以扑蝶、赶蝶、骂蝶进一步刺激五娘。同时心中一面有蝶,另一面更要有五娘。在表演中,我充分运用眼神,让观众体会到我眼中有蝶,又不时回顾、旁窥五娘,动作要优美,眼神要闪动,既要体现满园春色,蝴蝶纷飞,又要能打破五娘此时的沉闷情绪,把欢乐带动、激活起来,然后用“蝴蝶,人家不喜欢你,你就去去去”的念白反激五娘。这样即使不很细心的观众也不难从益春的言语中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在她的隐喻中感受到巧妙的暗示和潜在的鼓动力,从中感受到益春的聪明、机灵、勇敢、热情和俏皮的性格。同时也不难理解五娘内心的紊乱、矛盾,理解五娘这个在封建礼教桎梏下的闺阁小姐那种优柔寡断、深沉内向的个性。最后益春语重千钧地说:“话不可乱说,当初的荔枝就不该乱投。”乖巧的益春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知道它会撞伤阿娘的隐痛。于是,我在这里的表演是用既严肃认真又未免歉疚的神情凝视着阿娘,呆立在台上,不敢有所动作,充分表达了内心深处的赔礼反应,以及对阿娘内心反应的猜测和焦急等待。只见阿娘从石鼓上站立起来,百感交集,无言以对,然后相对向舞台斜角后退、蹲下,五娘终于迸出了一声“益春”。我立即会心地应答“阿娘”。二人同时扬袖起云手接三步垫碎步上前……。这一招一式集中地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激荡的情怀,同时又展示了富有戏曲表演艺术的形体美,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境界,紧紧攫住了观众的心,这一舞台效果,倘使只有大动作而缺乏内心的细腻体验垫底,显然是无从达到的。
可见,要演好配角戏,特别是主配角戏,既要领略人物的剧本要求,注重内心世界的抒发,又得有一套扎实的花旦行当基本功,临场才能得心应手。相信,潮剧花旦完全可以傲放于被誉为“南国鲜花”的潮剧百花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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