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长街长贰

家乡区县: 乌海市海勃湾区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短亭短,红尘碾,我把萧再叹

第四章
天微凉。
现在已是冬天了吧。
我走出姑苏台的时候这样想着。
今天,范蠡要来。
所以,我裹了件貂皮长袄,内着一件藏青色的短衣,略施粉黛。
我要让他知道,我,施夷光,在这里,在吴宫,过得很好。
我终于如意的见到了他。
他抬头看我的时候夫差正揽着我,我听到他诚惶诚恐地叩头:“臣叩见王上,娘娘。”
我冷笑,心中却怆然。
范蠡呵范蠡。
我怎么,完全不认识你了。
彼时我已躺在长榻,风从窗户呼啦啦地吹进来,脸上不免有些凉。
可我想,就这样清醒着也好。
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范蠡的样子来。我还记得那日他对我说:“等你从吴国回来,我就娶你为妻。”那时候的我好像很欢喜很欢喜,高兴的要死。现在看来,范蠡,我何时能嫁你为妻?
我终于是没了睡意,呆呆的望着窗外风刮下的叶子。
总有一天,我也会被风这样刮下来的吧。当夫差不要我的时候,我呢,就会像那些叶子一样,慢慢地被刮下来。
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便有一滴泪悴不及防地流下来,流着流着夫差便出现在我眼前。他抹掉我的眼泪,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被望得心虚却还是娇嗔地迎上去,道:“王上,您怎么来了?”
他不语。
“怎么了?”我问。
他还是不语。
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目光凛冽得像是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割在心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难受得很,便直直的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夫差卧在我身旁,手紧握着我的手,我一起来他便醒了。
没等他说,我便回答:“旧疾而已。”
他也没说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要是在不醒我就要越国陪葬了呢。”
虽是很平淡的口吻,可我却从他眼里看见了很多很多我不明白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叫心疼。
我从小便有心疾。
每到冬天便会常犯。
每次到这个时候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有时候是在黑暗中,一个人孤独地与疼痛作战。
……
后来,他便日日枕在姑苏台。
我疼的时候他便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很,似乎怕我跑了一样。

第五章
我捂着胸口,感觉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像有很多只白蚁钻入我的肺腑,一点一点地由内及外地吃掉我的血,我的肉。
我看见范蠡笑吟吟地对我伸出手,红色的喜袍,红色的帘幕,还有我身上红色的嫁衣。
终于到现在了么。
范蠡,吴国,灭亡了么。
所以,你兑现你的诺言了么。
是的。那日我便是因为这样而答应他的。
耳边是很悠长的一声叫喊————“一拜天地"----------
我从红盖头下看到很多很多人的鞋,这些,约莫是他的亲属吧。真好呢,范蠡,从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了。
夫妻。现在对这个称呼还真的很陌生呢。范蠡他伸出手来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有细密的汗珠。他紧张了么?
或许有。
可是后来,等我再睁眼时,却看到我还在冰冷的吴宫里。
不。
我明明在和范蠡……
是错觉么?
我起身,却撞上夫差的目光,他眼里好像有很深很深的悲伤一样。我心慌得紧,便避开来。
他只道:“你刚才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低头不语,脸只是烧得透红。
他也只是沉默了许久,却见郑旦走进来,跪下向他和我请安。
周围像是一滩死水般寂静。三个人各自都无话可说,最后是夫差退了出去。
“夷光。”
我抬头,却见她坐在我身边,对我说:“你刚刚叫了范蠡的名字,你可知夫差听到了?”
我点点头,她又说:“夫差他很爱你。”
“我知道。”
郑旦似乎没听到似的继续又说下去:“从前,我在鸬鹚湾的时候,恩,那时候,每天都有水鸟到湾边觅食,还有一大群很漂亮的鸳鸯。可是,后来我被勾践选中为妃,然后呢,然后你也知道了。我不过是越王的一个棋子,用来复国的棋子,然后,你也会是的,是那个人,那个人用来上位的棋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突地从广袖里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窗外——那河的彼岸。
我心中一塞,可依旧想着,不可能的,范蠡他,蠡他,不会把我当棋子的。
而且,她,也一定会履行他的诺言的。一定会的。
而夫差,只要他死了便好。

第六章
又是一年冬天。
今年出乎意料的冷,我自小便畏寒,便干脆天天窝在床边围着暖炉。范蠡抬头看我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贴云妆,斜云鬓,对柳眉,朱砂唇。半晌,我对上他的目光,却发现里面出奇地竟有一丝微光,不同于儿时他念诗时的神采奕奕,不同于它初次正式见我时的不屑,是有点灼目的那种,像夫差望着我时,像我望着范蠡时,的那种目光。我欣喜之余,却又看见他眼底的火光灭了下来,启唇道:“娘娘,越王问您在宫中是否一切顺利?”
我突地想起那时郑旦的话,心抽搐了一下,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说:“安好。”
“安好,安好。”他抬头望向窗外,说:“窗户没关严呢,娘娘您又是畏寒的身子,只是怕这风会抓住那点小缝隙破窗而入吧。”
“风倒是聪慧的,范大夫,请您转告越王,等到风蓄满势时,自会破窗而入。”我裹裹身上的被褥,嘴角上扬着对他说。
“王上到——”外头很悠长的响起声音来。范蠡整整衣衫,叩向夫差,我也慌乱起身,半屈着身子向他请安。
夫差装作没看到范蠡似的径直向我奔来,长臂一拉,揽我入怀,又望着我,道:“近来天气转凉,小心身子。”满眼浓浓的关心刺得我眼睛生疼,可我只好身手环住他的腰,声音低沉地说:“恩。多谢王上关心。”
范蠡瞟了瞟我露出来的玉臂,便道:“天色已晚,臣,告退。”
夫差听了便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又命人呈上晚饭来。
食罢夫差便抱着我围坐在暖炉旁,浓浓的火焰把整间屋子照得通红起来,火光闪烁像是夜间暧昧的萤火。
夜渐深,夫差便入寝。木炭还在燃烧,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我突地抱住他,冰凉的手指贴着他胸前的薄衫。他似是惊讶我为何如此主动,但很快便翻过身来环住我,又把嘴放在我手前,轻轻地呵气。夜里只剩下他低哑的嗓音:“暖和了么?”我点点头,把头埋进他怀里,鼻尖是很淡的香味。他抚抚我的眉,道:“夷光,无论如何,我在。”
我突然不知怎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不知是因为他,还是范蠡,抑或是为了自己。夫差轻轻用嘴舔去我眼角的泪,低低地说:“只要你回头。”
夫差,夫差。
你知道吗?
我已经无法回头。
因为,我爱范蠡。
很爱很爱。
然后,这辈子,我也不知道你能在我心中占什么位置,我又是否能够弥补对你的亏欠。
如果,有来生,
我先遇见你,
那么我一定会爱你。
只是已经很迟很迟了。我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然后我把手法在他墨黑的头发上,沉沉睡去。



江泽(2015-04-2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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