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在巴人故里长阳,一批执著的文化人一直在努力地对巴人文化进行系统的考察和研究,成就不俗。近20年来,多项文艺作品获全国大奖,先后出版了《巴土研究》、《夷水古风》等一批著作,涉及巴土历史、文学、艺术等各个层面。1996年,长阳被授予“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称号;1998年,长阳被评为全国文化先进县。综观巴土文化数千年的发展史、数十年的研究史,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一古老文化的清晰脉络与特征:
现实与浪漫的统一。巴土文化厚重沧桑而绚丽多彩,融事实与浪漫于一体。在现实生活中,巴人及其后裔土家人同来自自然的、社会的一切艰难险阻作斗争,使其文化成分中富含大量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反抗压迫的内容。如土家人在社会生产生活中创造的劳动歌、时政歌、婚嫁歌、丧鼓歌、风情歌、苦歌等大量民歌,以及由民歌演化而来的竹枝词等,充分反映出土家人的生存状态与社会事象,无不闪烁着现实主义的光芒。“情哥来得快,没得铺盖盖,垫的包壳叶,盖的棕口袋。”“一里山城二百家,算来十户九公衙,可怜几个穷人子,长被军流斗嘴牙。”“换工男女上山坡,处处歌声应鼓锣,劝君唱歌莫轻薄,那山听见这山歌。”但是,外界压力并没有压抑其个性、扭曲其灵魂,他们对神秘的自然赋予奇特的幻想,这使得巴土文化成分中又蕴含瑰丽神奇的浪漫色彩。他们崇拜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信奉神灵,表现出“天人合一”的世界观。这在土家族层出不穷的民间故事和浩如烟海的神话传说中有极其鲜明的体现。土家族的婚丧习俗,也极富浪漫色彩:把喜事办得悲悲切切,把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姑娘出嫁时,以哭表达“念亲恩、伤别离”之情,哭中寓喜,喜中有哭,真切自然,表达土家妇女对人生及婚姻的理想和愿望;而人死亡后,以乐为祭,把肃穆伤恸的灵堂变成炽热欢愉的歌舞场,颂扬亡人,慰藉生者,用欢乐代替悲哀,透露出一种“生死无界”的境界。这一喜一悲,充分表现出土家人豁达乐观、不屈不挠的精神风貌。
雅与俗的统一。早在战国时期,楚国的名士宋玉在《对楚王问》中说:“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其和者不过数十人。”这“和者数千人”的《下里》、《巴人》,正是源于巴地的民歌,居然传至楚地,且深为楚人喜爱,而楚地的《阳春》、《白雪》却“和者不过数十人”,这充分说明了巴文化是一种劳动人民所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化。巴土文化以“土”为特色,其文艺作品多反映俗人俗事,散发泥土芬芳。“歇了头一歇,挨到情姐姐,出他妈的怪奇事,挨到新鲜些。”这来自田间地头的土家情歌,大胆直露,不拘礼数,可谓俗到极致,却极富艺术生命力。正所谓“大俗即大雅”,巴土文化往往以其大俗的表现形式充分张扬个性,显示艺术魅力,达到大雅的境界。由土家文化名人、国家一级作曲陈洪潜心创作的大型土家婚俗舞剧——《土里巴人》,正是用俗的艺术形式表现生活内容,而一举登上高雅艺术的殿堂。1995年,该剧获国家文化部“文化大奖”和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轰动全国,被誉为“雅俗共赏一明珠”。再如源于巴渝地区的竹枝歌、竹枝词,描绘风土人情,本身也就是俗文化与雅文化天然融合的一种文学形式。正如土家诗人彭秋潭所歌:“此是巴人下里音,短歌不尽此情深。”至于长阳南曲,就更有“丝竹雅乐”的美称了。传统曲目《春去夏来》道:“春去夏来不觉又是秋,柳林河下一小舟,渔翁撒网站立在船头。 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丝竿,腰系渔篮。但只见波浪滔天忙解缆,柳林之中去藏舟。左边下去青丝网,右边垂下钓鱼钩。钓得鲜鱼沽美酒,一无烦恼二无忧。风波浪里消岁月,荷叶林中度春秋。南腔北调任我唱,就是那王孙公子不能得够。喜的是清闲自在不爱风流。”其唱词之典雅、唱腔之舒徐,超凡脱俗,清闲幽婉,令人心旷神怡。
封闭与开放的统一。巴人及其后裔土家人长期生活在崇山峻岭的自然环境中,交通阻塞,再加上历朝统治者对土家族地区实行“蛮不出境、汉不入峒”的民族羁縻政策,使其与外界长期处于隔绝状态,文化传播受到阻隔,这就为形成本民族独特而稳定的文化提供了相应的历史空间,并使一些民族特点得以世代沿袭,完好传承。如土家族崇拜白虎,相传是因为巴人始祖廪君死后魂魄化为白虎升天,巴人后裔土家族遂将对廪君的崇拜化为白虎崇拜,至今未变。再如土家族原始戏剧毛古斯,至今仍奇异地保留着原生的古朴状态。还有“哭嫁”、“跳丧”等一些民俗习性也沿袭至今,鲜活如初。清雍正年间,统治者对少数民族地区实施“改土归流”,巴土文化由此而掀开了其发展史上崭新的一页,开始大规模地与汉文化交流融合,逐渐由封闭走向开放。所谓“南京城的鼓,北京城的锣,云南陕西的号子,打我们土寨过”,说的正是这种文化的融合。如“改土归流”后,封建礼教冲击了土家地区相对自由的婚恋制度,土家情歌因此也增添了叛逆色彩:“油菜花开一片黄,嫁到婆家骂爹娘,你贪钱财害了我,丈夫头发白如霜,能做爹爹难做郎。”“姐儿今年十七八,刚长成人未出嫁,媒人踏破铁门槛,不是赶来就是骂,姐儿要自己找婆家。”长阳南曲,也是“改土归流”后引进而“土化”的一个艺术品种,充分反映了巴俚郢腔的土家风情。楚史专家张正明有言:凡是后来的伟大艺术,没有不是多源的。灿烂的巴土文化正是巴文化、楚文化、渝文化长期交流、融合的艺术结晶。如今的巴土文化,早已以一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开放精神,融入了许多优秀的异质文化,从而显得更加绚丽多彩,更加内涵丰富,更具时代气息。
继承与创新的统一。巴土文化在与外域文化交流和融合的过程中,博采众长,但绝不“数典忘祖”,总是在继承的基础上引进、融合与创新。如土家民间祭祀舞蹈“跳丧舞”,就源于古代巴人的“踏歌”、“踏蹄”。而现代的“长阳巴山舞”,更是直接脱胎于“跳丧舞”。20世纪七十年代,以舞蹈艺术家覃发池为主的长阳舞蹈工作者独具慧眼,大胆创新,将“跳丧舞”在继承原型的基础上加以提炼、加工、重新组合,改编成今天的“长阳巴山舞”,使这种民间舞蹈重获新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活力,被誉为“东方迪斯科”。2000年,长阳巴山舞参加第十届全国群星奖舞蹈大赛,荣获广场舞金奖。巴山舞由此而走出山寨,风靡全国。2001年,长阳巴山舞被国家体育总局确定为全国十大健身舞之一,向全国推广。长阳南曲,这朵“郁香的山花”,自传入土家山寨以来,长阳文化人就对其倾注了巨大心力,进行了长期的艺术创新,创作了一大批新曲目,如《昭君别乡》、《一把三弦》、《咏梅》、《巴山女》等,使这一古老的艺术品种,从土家人的吊脚楼下、堂屋里、火塘边,登上了大雅之堂,焕发出新的时代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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