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错,你们对他们的印象大部分是正确的,他们大多没什么正经工作,或者旅行之后就没什么正经工作了。至于那些一边带着笔记本工作一边环游世界的人,他们并不疯狂,也不叫流浪,至少我见到的浪人,他们都很破旧。
在西北的一座城里,有个巴基斯坦的男子,你感觉他的年纪在25至40之间,有一对好看的蓝灰色的深邃眼睛,蓄着大胡须,脏辫,说着英式英文,在一件复古的酒吧里说唱。我去的时候时候还很早,酒吧没什么人,我专心地看着身为老板的调酒师在耍弄手里的各类容器。然后他给我也给自己做了三明治,我们就聊开了。酒吧老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今天咱先跳过他。老板觉得我这丫头片子有意思就邀请我晚上过来听歌还给我留个了好位置。
9点来钟,老板说的那个应该能聊到一起的歌手就到场了。和其他精心着装努力时尚的驻唱不一样,他看起来糙的多,拨弄吉他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周围明显增多的灰尘~几乎没有中文歌,他一直在唱小众,大多是一些常来的优质客户的点唱。结束之后,老板招了招手让他来吧台,我们就开始了不算流畅却乐趣十足的交谈。
我:你不洗澡的吗?
他:我不换衣服。
我:你的吉他弹得很任性哎~
他:我自学的。
我:要在中国呆多久?
他:不造哎~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就多呆呆!(很正经的样子)
我:不洗头发不会难过吗?
他:很帅不是吗?(用手捋了捋脏辫)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会有不同的客人请他喝东西,也会有少妇来要号码,他都笑笑然后把老板的电话给她们~他给了我一杯鸡尾酒,我拒绝了说自己酒品不好,他就没勉强。我可是早睡早起的好孩子,所以一个钟头之后我就离开了。
再次相见的时候是几天之后,我在戈壁边上捡石头。忽地觉得哪有琴声,然后绕了绕就大老远看见他还是那身素衣坐在地上。我跑过去,日光下看得清楚那些被磨破的衣角和袖口,但不影响它的美观。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闭着眼弹吉他,风是热的,刮干了他的嘴角。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停了下来,对我说你会被晒黑的,中国姑娘黑了会不好看的。我说,脸黑会衬得我牙齿巨白,然后张嘴给他看。他笑了笑,继续弹琴。
后来他停下来,我们一起在那里看日落,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去酒吧唱歌。他说还有2个小时,然后要请我吃饭。没想到他挺喜欢中国的拉面~我们用走的走去了那间几乎市中心的酒吧大概20公里的路程,然后路上我们相互讲着各自的故事。他是巴基斯坦的孤儿,13岁那年随着养父母去了英国,可是他怀念故土的沙漠,于是成年之后回到了巴基斯坦。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熟悉的景象,也没有朋友,所以他开始流浪,西亚-南亚-中国……
我:不回家吗?
他:我依然爱着我的养父母(沉默片刻耸耸肩),不过我不喜欢英国啊!那总是下雨,我喜欢阳光,满满的阳光……
我:要流浪多久?
他:不造哎。
沉默……
他: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不过这样挺好的……
他先我离开了那座城市,留了一杯罗马的夏日给我。老板盛情留我多待几日或者做几天驻唱,我拒绝了,第二天也离开了那里。
在泰国离开曼谷的火车上,一个德国72岁的老头和我一聊就是3个小时。我们背着专业的户外背包但是却吃着垃圾食品,那老头好心地告诉我们那东西的卡路里,不健康之类的。
他的话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人生是个圆形,最终都是0,可你有选择权,你可以在这个过程里选择成为沙尘还是星辰。可能最后什么都没剩下,但你闪耀过。
老头有一对宝蓝色的大眼睛,和其他同龄人浑浊的眼睛不同的是,他依然有着净白的眼球,会6国语言,在日本、越南、墨西哥、巴西和非洲的几个国家久住过,说起那些迥然不同的民族总是止不住的兴奋。他的手受伤了,裹着的纱布清楚地看得到面积不小的血迹,但是我问起,被他一句小伤就带过了,估计是调皮不小心。老头的T恤破破烂烂的但不影响他闪烁的精神,老头一直在聊他过去的地方,山河湖泊,大城小镇,终生未娶但拥有过炙热的爱情,无子,现在独居,半年呆在德国,半年出门远行,下一站是柬埔寨之类的。
对于从小成长在发达国家的他,总喜欢往亚非地区跑,说是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容易沟通的多。我们身边飞驰过大片的水稻,田里总有很多白鹭偶尔三三两两地飞过,他说生活太复杂了不好,脑筋动太多了也会变傻的。挺可爱的一老头儿,童真得很,最后把自己家的住址给了我,说是去德国一定记得找他玩。下车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瘦高、单薄,但是生机勃勃。
他也许在国人眼里是不折不扣的老无所依者,可是他眼里的坚定和淡然让人如此向往。对于那些30死70葬的行尸,他此生足够了。至于结局,他说:就算老死在街头又怎样?嘿嘿~
浪人们说:要逍遥。你说:要有社会责任心。
浪人们说:要远方,你说:总得回来。
浪人们说:不后悔,你说:怎么可能。
所以你不是浪人,幸好你不是。
总是有人问这样做或者那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知道答案又能怎样?浪人们总是对我说:喜欢了就去尝试吧,至少先图个乐子~世界这么大,出来溜个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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