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早点睡吧。我习惯在睡觉时想事儿,导致睡眠质量时好时坏,奶奶睡眠也不太好,夜里要靠药物方能睡上一会儿。那天夜里,奶奶先睡着了,我在一旁欣赏着奶奶轻微的鼾声。我在想,世上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你睡在你在乎的,而她也在乎你的人的一侧,静静地听着她安静祥和地打着鼾,你突然领悟到,你该拥有的,其实都没失去。
隔天,奶奶便去了大姑家住。大姑家没有电梯,住在六楼。奶奶需要在两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数着步子上楼。
我爸在家中排行最小,老五,从小最受爷爷奶奶宠爱。我爸小的时候,家里穷,好不容易得到一个番薯,都得留到我爸回家,给他一人独享,他的两个哥哥姐姐只有看的份。大姑现在偶尔还会拿这件事出来说笑:你爸憨憨的一副番薯模样,都是小时候吃番薯吃太多造成。说完都会跟我妈相视一笑。
奶奶虽然最疼我爸,但不意味有最多的话要跟他讲。首先,我爸属于沉默寡言类型,再而,大姑是女儿,两个女性间更能聊些琐碎的事,再加上我妈性格偏急,嗓门一上来能撼动天地,所以我奶奶挺怕我妈的。家里唯一能跟她多说话的就剩下我了,但我要上班,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奶奶喜欢热闹,所以她宁可爬六楼,也要去我大姑家住。我妈自然求之不得,而我也尊重奶奶的意见,不多强求,只望她能住得开心。
奶奶在我家住下的那天晚上,大姑打我手机,我与她寒暄了几句,接着,大姑在电话里安慰我:你爸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想开点。转而询问我,你在房间里吗?我回说,我在大厅啊。大姑在电话那头跟我确认:奶奶也在大厅吗?我看了眼戴着老花镜看着电视的奶奶,回说,是啊。大姑显得很谨慎,跟我说,那还是不说这事了。
我爸最近因做生意失败,欠了一身债,奶奶显然还不知道这事。要是被奶奶知道,只要我爸一刻还没还清债务,她能无时无刻不记挂这件事,然后在脑海中构建一副关系脉络图,一步步往细微的枝节追朔有哪位贵人亲戚能出钱帮帮自己的小儿子。我爸也奔着六十去了,但在奶奶眼里,永远是她的儿子,而且是最小的那个。
对了,奶奶除了时不时会跟我确认够不够钱花之外,最近这几年又多加了一个问题要我确认。标准的句式是:同事里面有没有合得来的啊?有就马上把她搞起来,最好是潮汕人啊,外省人住得远,提亲也麻烦。我的标准答案是:嗯,奶奶,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奶奶听到我这句话,有时会特别感伤地说,奶奶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结婚的那一刻。我只是安慰她,会的,会的。我没敢告诉奶奶,其实,我没打算太早结婚,至少不会在三十岁之前,也许在我一生中压根没有婚姻什么事儿。当然,也有可能,这些假设只是我一厢情愿。
还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奶奶跟我说,等你结婚生子后,孩子奶奶给你带。潜意识里,我知道,那应该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儿。于是,我不经大脑地脱口回说,奶奶,那个时候你都已经不在了吧。奶奶听后,脸上显露轻微的怒色,说,乱说。当下并不理解,为何奶奶说我乱说,因为,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人不可能活那么长的。现在,我只希望奶奶能活得开心,这份开心能越长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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