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公民的乡愁

家乡区县: 徐州市丰县

我经常笑称自己是世界公民,所谓世界公民大约就是哪儿都可以是家的感觉吧,不把自己局限在某地区某国家某民族某种族,而是身为一个渺小人类旅居在这地球这世界这时代而已。
回家对我来说常是件尴尬的事情,我搬过很多次家,中学之前是住在重庆一个叫南泉的地方,南泉又叫做南温泉,但事实上我也没有在这地方泡过几次温泉。关于南泉的记忆以后再细说。南泉是个小城乡结合部,我家处于城市和乡村的交界,在家人的期望之下,我中学考到了重庆一个叫李家沱的地方,在长江边上,算是个大的城乡结合部。从花溪河畔搬到了长江边,家里很多旧物都被爷爷奶奶扔掉了,包括小时候的衣物和玩具,断了翅膀的小黄鸭,表哥玩儿坏了的机器人,家里的卡带机,唱片机,十来盘磁带,红红绿绿的一大叠唱片,和一些想不起来的东西。那一室一厅的五楼小房子也以很低的价钱转卖给了楼下的邻居。
李家沱的家是一个崭新的,苍白的住处,一室一厅,因为家里实在很小,就买了一个木质的双层床,我和爷爷奶奶睡在一个屋子,爷爷睡大床,奶奶睡双层床的下铺,我睡上铺(可能是因为爷爷睡觉爱打呼噜)。后来我年纪大一些之后他们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就把客厅隔出了一间小屋子,刚好能摆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屋间没有门也没有隐私可言,只有一个门帘挡着,每个周末的早上都是被爷爷看央视体育频道拳击比赛时的呐喊声叫醒。
由于从小就缺乏个人空间,考大学时一狠心就考去了离重庆十万八千里远的长春,走时觉得特别痛快,终于得到自由,再也没人管我什么时候睡觉也没有人偷看我的信件翻我的抽屉。从小不写日记,硬写日记也是写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估计也是因为从小就没有个人空间吧,也时常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别人写给我的情书而苦恼。上了大学后就不再有此类烦恼了,那时候有电脑了,所有秘密都可以轻易锁在一个个登陆密码背后。
我考上大学之后,爷爷奶奶觉得无聊便立刻搬离了重庆,去了姑妈居住的西安买了一套新房。于是我大一开始放假就要回西安了。两室一厅比较宽敞,但没有电梯交通也不便利。西安跟重庆比起来干燥了很多,我的鼻炎也因此有了缓和,但是由于房子太偏僻,家中没有暖气,冬天还是很苦恼,要穿得很厚很厚,烧着蜂窝煤取暖。搬家时爷爷奶奶也同样是扔掉了很多东西,各种书籍,我中学收到的信件,我的各色小收藏品。然后房子租了出去。这重庆的房子过了没多久又拆掉了,李家沱要修滨江路,遣散了长江边的大量住户,大家都兴高采烈的领了钱搬走了。
大二,是大二还是大一我一下记不清了,爷爷出车祸去世了,奶奶不愿一个人睡在爷爷睡过的房间,于是用肇事车主的赔偿金在西安比较不那么偏僻的地方买了套一室一厅的房。搬家时奶奶怕触景伤情,扔掉了爷爷的旧物,衣服全部烧掉了,房子租了出去。然后厉害的是奶奶竟然让人把重庆的那个上下铺双层床搬到了西安的新住处,那个我中学时睡过的小床就这样躺在了如今的卧室,放假回西安我便睡上铺,奶奶睡下铺。
睡前,奶奶关了灯,就会跟我说说话,问我有没有梦到过我妈,问我有没有梦到过爷爷。毕业之后有段时间无业,在家赖着不愿意工作,关了灯奶奶就问我以后怎么办才好,或者跟我聊聊哪个亲戚又死了,或者回忆她和爷爷以前的事情。奶奶的记忆力好得很惊人,相比之下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没有家的概念是前几年小厚跟我回西安玩,一起提着行李到了楼下,死活想不起来我家是几单元几零几了,只好打电话问奶奶。这很尴尬,也成了一个笑料。
重庆的新房修好了,李家沱的高处,高端大气有电梯,窗户可以看见远山和农田以及荒废的小单元楼。爸爸简单装修了一下,奶奶就过去住了。于是奶奶每年重庆西安两边儿跑,夏天在重庆吃吃喝喝和老友逛街跳广场舞,冬天在西安享受着有暖气的干燥温暖的房间。但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不记得我重庆的新家到底是几单元几零几号,连小区的名字都不是很确定。
重庆的新家完全没有我的任何东西,我西安的家中也几乎没有我的什么东西,只有一些大学毕业带回家的画册书籍信件和小杂物小纸片儿。所以每当别人问我想家吗,我都比较尴尬,这房间又不是我从小长大的那一间 ,又没有我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回忆,我想它做啥呢?住得比较久有回忆的那几间,要么就成了别人的家别人的回忆,要么就拆成了废砖废瓦,那我到底应该想哪一间呢?
想想挺奇妙的,那些高楼大厦,本来其实就是一些不认识的工人,用砖砖瓦瓦盖起来的,你进去住了,花心思装修布置了,经历了一段人生,和一些人在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这就成了家,你以为它坚不可摧是你停靠的港湾,但其实它还没有你活得长,过不了多久又回归了砖瓦,那个空间,你花心思装修过,经历了一段人生,和一些人发生了事情的空间,就从那个地方砰的一下消失了。
去年回重庆陪奶奶住了几天,和她一起跨过围栏去看了以前李家沱长江边的住处,由于房子都拆没了,长江就赤条条的躺在眼前,但政府先前说要修的滨江路却没有修到这里来,一晃好多年,草都长得很深了,我们推论了很久终于确定出之前房子的位置,就如我所说,那个空间就是砰的一下消失了,半空中是一个透明的滞空的回忆。我和奶奶就站在一堆长满荒草的破砖烂瓦上撑着阳伞发呆。
那时我才明白我和奶奶都变成了无家可想的人。当家这个具体的空间已经不存在,这个词只好砰的一下变成了某个人,奶奶曾经的家是爷爷,可爷爷已经不在了。我的家就是奶奶,我的乡愁也只是特指她,她在什么地方我就要回什么地方,家不家的都无所谓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变成奶奶的家,我在什么地方,她就去什么地方,我也给她一个小房间,她可以住进去,花心思装修布置,经历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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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个人咖啡(2015-05-12)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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