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夜就要和一切告别

家乡区县: 云南省水富县


上个月,我毕业的大学出现了一桩跳楼案。当事人被抢救了整夜,终于不治。

跳楼的女孩子比我低两届,跟我一样就读于文学院。她跳楼的地方,正是南二栋宿舍的七楼天台——位置离我住的宿舍相距无几,而那个天台,也正是过去四年来,我每每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会挂着耳机吹着风,在那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的地方。

新闻一报出来,郭小乔就在群里说:“怎么办我好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闹到要跳楼啊?”

跟郭小乔不同,我却不怎么想探索这背后的故事。

我总觉得,像这样纵身一跃,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我也曾在这个同样的天台喝过朗姆酒,遇过对面宿舍男生调侃的喊楼,看过转瞬即逝的双子座流星雨,许过总是来得迟一点的心愿,听过单曲循环的《流浪记》,因为生活中的不愉快、因为与闺蜜的小龃龉、因为担心此生都困在这个无聊无趣的学校里而无法实现我所期盼的个人价值,从而心碎肠断泪流满面。

或许,换了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我,偶尔一个想不通,便也像这个学妹一样跳下去了呢?

法国存在主义文学代表人物加缪曾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可以说,我是理解她的。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那一刻的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大彻大悟看破红尘,从而对这个世界选择了一种决绝的告别。

在某种意义上,我也是她,你也是她,我们都有可能是那个无力挣扎纵身一跃的可怜人。

昨天,我带着刚在LA培养出来的生物钟,在东八区的帝都断断续续地睡睡醒醒,深陷于倒时差的痛苦当中。半夜忽然醒来,看到闺蜜在微信上问我,她该怎么办。我忽然想起,在入睡之前,我正在听她倾诉家族秘辛。

她上周才发现,家中祖辈一直有着不伦的婚外情,甚至在外还有私生儿女——祖母多年来的抑郁终于得到了解释。如今年迈的祖母积郁成疾,终于爆发出神志不清的迹象。家族中做儿女的,不仅多年来对这不伦之事心照不宣、对抑郁的老人家毫无关心照顾,甚至到了此时,大家都不愿意为神志不清的祖母请一个看护,理由竟然是“浪费钱”。可与此同时,他们却有大把的钱拿去买车购物,挥霍享受。

闺蜜气愤难当,她说她想给他们写信,想给他们打恐吓电话,想把作孽的人反锁在家里以警示。她说: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啊?这是孽啊,早晚都是要还的啊!

我看到她这么激烈的反应,其实觉得很有意思。从前的她一直都是个极度温和容忍的人,从来不会反抗和发脾气,你给她什么,她都会默默受着。她对人生也不曾有过什么期待,对未来一切茫然,对当下得过且过,仿佛没有什么安排是不能服从的。

她跟我说,就是在认识我之后这几年,她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她越来越想去寻找自我,越来越想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发现了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不甘心。简而言之,是生性叛逆的我,在言传身教之中,带坏了一个乖乖女。

所以此时此刻,当不平之事如此逼近,她忍无可忍,目眦欲裂。

半夜两点多,我看到她在问我,她该怎么办。

我扶额。

我这个教会她愤怒、教会她不甘心的人,给她的建议是:不要理这些事,有多远逃多远。

记得曼仔曾经跟我说:那些世界观价值观与我们不同的人,根本就与我们生活在毫无交集的平行世界里。在我们彼此的价值判断里,对方的一切行为都是荒谬可笑的。我们永远无法对彼此理解认同,但是,我们也不需要这样的理解和认同啊。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继续做自己认同的那个人,不就好了?

我对闺蜜说:你不要去抗议,这太幼稚了。你可以表达出你自己的态度,但你不能去干涉他们的行为。你的声音他们是听不到的。既然你与他们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那么你要做的就是不被他们所同化。

道理谁都会讲,可如果换到这样不平的事情发生在我自己面前,我恐怕也很难坐视不理。如果让我整日价对着一群吹牛拍马唯利是图虚伪做作之徒,我恐怕也很难继续保持我的风花雪月明镜高堂。

我又跟她说起我这次在美国横跨春夏秋冬的见闻,然后说道:“你看,世界是很大的对不对?你不要试图去干涉那些无法改变的人和事,要赶快拥有自己的生活,拥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这个世界太大了,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等我们去经历。我们不能只看着肮脏的小角落,而忽略了整个世界的大慈悲。”

人生太短,人世间的美妙已经足够我们此生享用不尽。我们应当多把时间和精力留给美人美景,又何苦浪费生命,与那些令我们不痛快的人事物苦苦斗争?

在亦舒的短篇小说《安排》里,美人迟暮的林华苓这样对自己的侄孙女说道:“做人糊涂点好,钱财是身外物,稍后你会发觉,世上最常见的是名与利。”

侄孙女脱口问道:“最难得的呢?”

ycc(2015-05-1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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