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年前,会绣“桃花枕巾”的母亲,在石柱县北部山寨桃林掩映的吊脚楼里生下我。从此,她与桃树和桃花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所在的山寨比较偏远,却一年四季山花烂漫,开得最多最美的是桃花。童年,每到春天,桃花如红烟粉雾般弥漫开来,把山寨打扮得分外妖娆,芳香仿佛浸透了整个山寨。那时,总觉得桃花不开算不得春天,没有桃花艳艳的红、灿灿的笑,人就无由感受扑面的春的气息,炫目的春的色彩。“江南四月不成春,落尽桃花澹天地。”桃花开过了,天地间都会觉得冷清了不少。年年岁岁,桃花怒放如约不爽,看花如期而至,花与人似乎达成一种默契。成年后,她相继在小学、政府和国营企业做事,可是不安心工作,想做作家,甚至梦想写出有关桃花的名篇,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媲美,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整些“豆腐块”大小的诗文糊弄编辑,且都与桃花无关。我暗自感叹:“笔拙脑顿不成器,桃花美景枉自多。”1985年6月1日,河南《通讯员报》刊出了她写桃花的诗作:“三月来到桃花沟,艳艳朝霞满沟流。山山岭岭着彩裙,珊瑚掩映农家楼。迎面霏霏桃花雨,泼红衣裳泼红头。吸口空气人也醉,桃花芬芳浓似酒。行人一步一停留,桃林道路上不愿走。出沟已翻几重山,心儿还在桃花沟……”与诗作一同刊出的,还有她应编辑之约撰写的创作体会《情真,才能写出诗来》,以及她的一张近照。诗作及体会文章尽管平庸,却是她第一次在外省媒体发表文学作品,也是她唯一与桃花有关的作品。所以,她一直记得,至今还能倒背如流。
1998年,桃树发芽吐翠、桃花含苞未放,她因生计所迫,离开家乡山寨南下深圳打工,作家梦从此破灭。以后十余年,每隔三、四年回家一次,而且来去匆匆,难得与家乡山寨亲近,更不可能与山寨的桃花亲近。然而每到春季,总会想起家乡山寨的桃花,想起家乡与桃花有关的人物、故事和地名等。也难怪,她在家乡的桃树旁呱呱落地,看见的第一种花是桃花,闻到的第一种花香是桃花香,吃到的第一种水果是桃花孕育的果实,使用的第一套床上用品是“桃花被”、“桃花枕头”,听见的第一个故事是“桃花仙子”,会唱的第一首流行歌曲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并曾长期与爱种桃树偏爱桃花的父老乡亲同呼吸、共命运,岂能忘却桃花及与其相关的一切呢?
前年桃熟时节,她从宁波回到家乡,应聘进入县内一家企业工作,从此每月都要回家乡山寨几次。她惊奇地发现,山寨的桃树所剩无己了。年老体弱的父母告诉我:这些年,寨上外出打工的人太多,桃树无人管理,纷纷病死、老死。她知道:桃树和桃花的娇贵,可比林黛玉(就是曹雪芹笔下那个写过《桃花行》诗的才女),易生病、生虫,不管理肯定会短命。她想:人说“红颜薄命”, 桃树和桃花赶上“青年壮年外出挣钱,老弱病残在家种田”的打工时代,也算是“红颜薄命”吧?……我突然感到遗憾、内疚:自己外出这些年,不是也从没管过家里桃树的死活么?曾经见证我出生、成长的桃树,死得差不多了,侥幸活着的不但不结果,而且都像“林妹妹”一样弱不禁风,与从前那生机勃勃、硕果满枝的桃树判若两“树”。为弥补自己的过失,她特意对幸存的桃树进行了一番管理。以后,每次回老家,也要记住去看看幸存的“林妹妹”,看她们是否需要防病、治虫、浇水、修枝、施肥。
去年春天,她进入石柱县城工作,偶然发现:城里和城周不少地方,竟有桃花争妍斗奇。打听得知:近些年来,石柱着力打造山水园林城市,有关部门在县城及城周公园广植桃树,并且加强管理,让桃花美化城市,让市民能够就近赏桃花。哦,“林妹妹”进城了!她不由得惊喜万分,并希望与桃花再续前缘。于是乎,她将赏桃花列入了春季双休日的“必修课”。
闲来无事,仔细琢磨。她觉得城市毕竟只是家乡极小的一部分,城市桃花多了,城市美了,市民可以就近赏桃花,固然可喜;但总面积是城市许多倍、曾经花团锦簇的乡下山寨,少了桃花的倩影和芬芳,终究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城市、山寨都美了,家乡才算完美。因此,她还是希望山寨的桃树、桃花多起来,在美化山寨环境和山民生活的同时,也为城乡人民奉献出更多鲜红、甜蜜、可口的桃子。
古诗云:“清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梦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诗中的花,就是桃花。也曾听人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花,有人说是牡丹,可我认为也应当是桃花吧,只有桃花,才具备这样的魅力。此时此刻,仰卧在城市公园的桃花下,我醉眼朦胧,昏昏欲睡。我仿佛回到了从前,沉醉在“山山岭岭着彩裙,珊瑚掩映农家楼”的桃花沟边;我仿佛听见,桃花丛中隐约传来“桃花仙子”深情的轻唱:“春风你轻轻地吹,花枝你轻轻地摇,让我们的花痴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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