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淅川,两点决定了其经济和战略意义的重要性,一是“三不管”边地;二是丹江通道——扼关中与江汉平原、南阳盆地的天然孔道。
形状狭长的淅川城,自古是边地,春秋是秦楚边界,南北朝是南北朝边界,宋金是宋朝金朝边界,清代是鄂豫陕三省边界。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行管上的“死角”,政治上的“裂谷”。
春秋时期,淅川位于秦楚边界,时楚时秦。战国时,淅川为秦行政管理特区、军事前哨,是“合纵连横”外交政策中一个重要筹码。
秦统一天下后,它属南阳郡。汉承秦制,淅川正式出现侯国名称建制。
东汉时,淅川升格为郡,地跨湖北、河南,成为一权力较大的行政区。三国时,淅川属荆州管辖。晋代属顺阳郡。
南北朝,淅川再度变成边地,时属南朝,时属北朝,政区一直构成南北边境线。北魏太和二十三年(499年),淅川归属北魏,行政管理升格,政区扩大,治地马圈(今马蹬),淅川县名由此开始。
宋金对峙之后,淅川成宋金边界。为宋所辖时,北宋初将顺阳镇升格为县,提高其应变能力与灵活性。为金所辖时,金也提高边地行政规格,用空衔名招抚有志之士,并遍置榷场,与宋通商,自由贸易。
淅川边地特性,决定其首当战乱要冲,破坏惨重。为秦楚边界时,是两国丹阳大战的战场。为南北朝边界时,也是双方攻伐逐鹿之地。
它为宋金边界时,战事屡屡。南宋末年,它已地旷人稀。
1239年,元军南进至此,宋军屡败元军,收复此地。到了1254年,淅川终属元。
元之前,淅川虽为边地,但总归一直有甲或乙交替行政管理。元之后,此地出现一个特殊现象,即政府放弃对其统治,成了行政管理上的“真空地带”。
元政权首次在淅川撤销县级以上行政建制,令其归内乡兼管。内乡鞭长莫及,此地缺乏强有力的区域行管,以致流民云集。
淅川位处荆襄地区,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耳山,中有武当山、荆山,跨连陕西、河南、湖北三省,这一地区,在元末又成为“三不管”地带。这一切,为元末动乱和扰及明朝的严重社会问题——南阳荆襄流民,埋下了祸根。
元代放弃对淅川的管理,是淅川政史上的转折点。荆襄流民大量拥入,号称淅川历史上“规模最大、历时最长、流布最广、反复最多的一次无政府迁入移民”。而荆襄流民的进入,对淅川影响深远,几乎确立了现有的一切。
原因是,“一,它使淅川由荒无人烟的禁地重新走向繁荣,县境基础居民村落分布及基础族姓(人口)构成最后定型。二,它使淅川在鄂豫陕边区,尤其是河南边区的重要地位重新确立,并为清以后升县为厅、再升直隶厅,直至地方自治打下坚实基础。”《淅川县政史》作者刘炳强道。
“检察官”原杰设县分制成就淅川
多少年来,人们只知“走西口”、“闯关东”、“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和“下南洋”等人口大迁徙活动,“荆襄流民”这一历史现象却鲜为人知。
“流民”是我国封建时代一个历史现象。按《明史·食货志》解释,流民即“年饥或避兵他徙者曰流民”。从元代起,因大量“流民”流落到鄂陕豫交界的荆襄山区,这里成了中国最大的“流民”集结地,史称“荆襄流民”。
明成化年间,“荆襄流民”有150万之多。成化元年至六年,爆发了两次大规模“流民”起义。起义虽被镇压,但流民依然蜂拥而来,驱而复返。政府只能反复封禁山林,驱逐流民,严禁流民在此生产开发。
但因官府查编户籍,粮差浩繁,流民不得不寄寓山林。成化十二年十二月(1476年),明政府被迫改“堵”为“疏”,下旨抚民。左都御史(正二品,相当于现在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原杰抚治荆襄流民,设置郧阳府治都察院,并由都御史吴道宏抚治郧阳﹑襄阳﹑荆州﹑南阳﹑西安﹑汉中六府,使湖北、河南、陕西交界由大乱到大治。
流民附籍后,开垦老林,从事农作,开发药材﹑竹木﹑铁﹑炭等资源,荆襄山区逐渐民户稠密、商旅不绝。流民沿汉江及支流流域(包括丹江)安家落户,再造汉江流域文明,书写了悲欢离合移民史。
为加强对流民的管理,原杰召集湖广、河南、陕西三省巡抚、巡按等官,登记流民入籍,共登记流民11.3万多户,总人数438000多人。初来尚无家产及行为不轨者遣返原籍,已经入籍的以减轻赋税优待。
原杰治豫是从淅川开始先行实验的。明成化六年(1470年)春,原杰针对淅川“权力真空”导致的难以控制局面,提议将淅川从内乡县划出单独设县,管理流民。同年,明政府同意设置淅川县,县城初设马蹬镇。成化七年(1471年),淅川县城由马蹬再向老城(已被水淹没)迁移。河南按察司事顾以山亲赴淅川考察选点,并作诗《淅阳驻节》:“遥知民物从今盛,应与中州作镇城。”淅川,自兹走上繁盛之路。
此后,淅川县级编制再没被撤销过。原杰也成为淅川老城的缔造者。
原杰看到淅川设县分制的成功,到了明成化十二年,他依此新设了河南南阳府桐柏、南召、汝州、伊川四县,以安流民。
“行政高配”打造淅川历史繁荣
原杰设淅川县,解决“权力真空”,这一举措也造就了丹江通道的鼎盛。
政府有效管理之下,流民进入丹江河谷,开荒建屋,采淘金银,贩运土产货物,使得“穷山深谷,皆闻鸡犬,老岩绝壁,亦长菽麦,高高下下,人尽务农亦有蚕丝蜡虫,核桃漆药,储蓄百产……”山区土特产品相继开发,商品性农业经济发展,促进了商业贸易活动兴起,提高了人们对交通路线利用率,为丹江水运带来了发展机遇。
另一点则是历史给丹江的机遇。明清统治者为加强对西北少数民族羁縻,在西北大力发展边贸,东南棉布、盐、茶等产品转输于西北,西北皮革制品贩运于东南各地。东南与西北的区域贸易中,丹江通道十分重要。有两大区域宏阔市场空间的支撑,丹江边出现多个商业城镇如陕龙驹寨、豫荆紫关、鄂老河口等。
具体到淅川,其区域经济大发展,是乾隆以后。也就是说,是南阳府同知移往淅川城之后。这一时期,淅川升厅再升直隶厅,完全成为一个“特区”,行政上“高配”,使得淅川发展成秦巴山区商贸重镇,成为江汉连接关中经济区的要路。而淅川沿丹江,出现了荆紫关、黄河、磨峪湾、白亭、老城、马蹬、李官桥等工商业集镇。
“行政规格拔高成特区,显然对淅川的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从行政管理的角度看边地的问题,确实值得研究。”刘炳强认为。
刘炳强比较后认为:“民国后,淅川取消了特区,降低了行政规格,结果是经济萎缩,丹江沿岸集镇衰落。一直到现在,成为国家级贫困县。”
需要指出的是,当时不光淅川一地“行政高配”,整个荆襄地区都专设“特区”,享有特殊政策。
因为当时朝廷设立的郧阳抚治都察院,是割河南南阳府,陕西西安、汉中府,湖北郧阳、襄阳、荆州三府共六府隶属,成为明朝一“特区”,各府均受双重管辖。如南阳府既受河南行省节制,又受郧阳抚治都察院管,政策宽松灵活。“特区”政策,在明朝取得了极大成功,为彻底解决长达数百年的流民问题,留下了成功经验。
借力打力使淅川重现往日风采
边区区域行政管理薄弱,可为兵家利用。明末,李自成、张献忠曾转战荆襄汉中之地,利用“边区效应”,游弋转战,保存自己打击敌人,推翻明王朝。
三四百年后,毛泽东继承发展了这一理论,立足边区,创建了湘赣、闽浙赣及陕甘宁、晋察冀等边区根据地,建立了新中国。
而对于和平年代发展经济而言,一个完整的丹江口水库,因行政区划为两省所有,各自为政,问题变得复杂化,小如鱼类养殖、资源保护、水土保持及水能梯级开发统一规划、延长水库寿命等,大如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整体实施,移民受益与受损区不合理状况解决等,都是需要持续研究的。
细看河南地图会发现,鄂豫间有长长边界线,边界线两侧,河南散布着不发达的农村及贫困山区,行政规格亦低。而湖北散布着一系列较发达的工业城市,行政规格亦高,如襄樊、十堰、丹江口、老河口市、随州市等。
今年,河南“中原经济区”的设立,将湖北襄樊划为重要联络点,这是巧妙的借力打力与资源整合,不失为明智之举。而500余年前明政府的“行政高配,设立特区”,能否为当下提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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