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塘话属吴语,笔者东塘土著,虽一度周旋于塘栖、宁波、临平诸地,但一口东塘腔调虽九迁而犹未改。大学读中文,嗜读古文,闲来思索,东塘话中还藏有不少古汉语词汇呢。今遂不揣浅陋,献曝于方家,博读者诸君茶余饭后一笑耳。
东塘话把床叫做眠床、把蚕宝宝在蚕匾上睡觉称为“大眠”,这个眠字,就有着典型的古汉语特征。我们今人把睡眠并在一起讲,通指睡觉,但在古代,睡、眠二字是指睡觉的两种形式,中国第一部篆书字典《说文解字》曰:“睡,坐寐也。”睡的意思是坐着打瞌睡。而中国古代第一部楷书字典《玉篇》释“眠”曰:“眠,寐也。”是躺着睡的意思。是故东塘人呼床为“眠床”,可谓深契这个眠字的本义。
打茶会是东塘妇女农闲时最大的娱乐活动,在东塘方言中,倒茶叫作“泻”茶,《玉篇》曰:“泻,倾也。”一个泻字,将妇女倒茶时的姿态和茶水倾泻在挤满烘青豆、胡萝卜丁、橙子皮的茶盅中的情态刻画得惟妙惟肖。
东塘人家办红白喜事,出力最多的都是邻舍隔壁。但是东塘人在红白喜事上对这些隔壁邻居的称呼各不相同。在婚礼上,这些前来帮忙洗菜端盘的人都被称作“相帮”,而在丧礼上,则被称为“邻舍”。如果你误将去婚礼上帮忙说成去“做邻舍”,被主人听到,是要“讨相骂”的。因为在古代,出殡时抬棺的重任约定俗成落在邻舍身上。那天如果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则万事相安。设若那天暴雨如注或毒日当头,那你就只能抬着棺材任淋任晒了,决计不能撑伞溜号的。所以时间一久,那些邻舍们就自嘲自己这个“邻舍”是又淋又晒的“淋晒”了。因为“淋晒”的待遇是丧礼时帮工们特有的,所以渐渐的“淋晒”就成了丧礼时帮工们的代名词,即便现在火化普及了,但是称谓照旧。你把人家办大喜事说成去做“淋晒(邻舍)”,人家当然要给你吃巴掌了。
东塘人把菜肴唤作“肴馔”或者“菜蔬”,现在我们所说的“菜肴”其实就是这两个词的折衷。这两个词早在魏晋时期即已有之,流传至今。当时贵族子弟多称“肴馔”,而平头百姓则咸呼“菜蔬”。譬如曹植的 《侍太子坐》诗:“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与白居易的《即事寄微之》诗:“畲田涩米不耕鉏,旱地荒园少菜蔬。”我们东塘人不管这些尊卑,肴馔、菜蔬,想到哪个就说哪个,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与讲究。
东塘人将去“五谷轮回之所”干大事称之为“解手”,又按出处、成分之不同,称之曰:“解大手”、“解小手”,这一称谓据说来源于山西大槐树移民,在明朝初期,山西洪洞大槐树集体移民,因为是强制移民,所以过程中官方将两个人的手反绑在一起,以防逃跑,遇内急上厕所时才将手解开,因此将上厕所代称为解手。
东塘人把走远路称为“迢路”,把心安称为“百坦”,这些都是古汉语在方言中历经千年后的遗存。迢,远也,左思在《吴都赋》中有句:“旷瞻迢递,迥眺冥蒙。”迢即远义。《说文解字》释“坦”字,则曰:“坦,安也。”百坦,即放一百个安,极言心安之义。
东塘人把说话称为“搭白”,搭是搭话的意思,“白”指古代戏曲中只说不唱的语句。东塘话是典型的吴侬软语,讲话绵柔动听,说话如听戏。故称之曰:“搭白”,较好地体现了东塘话的特点。
东塘话中的古汉语现象还有很多,笔者囿于学识、阅历、精力等诸多因素,无才考证、无力深究,只能浅谈及此,以上所言均是一家之言,自我体悟,多自以为是,不成系统,见笑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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