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一名女导游不满游客消费低,大骂游客:“如果你要像貔貅一样只吃不拉,那对不起,下一站不要跟着我,咱们这趟旅游车是给有德行、有道德、有良心的人坐的,你如果没有德行、没有良心、没有道德,不配坐在我的旅行车上。”“你不用为我埋单,可以的!我站在这里付出了四天,我家里面有老人有小孩,你不需要替我考虑,……但是你可不可以为你的良心埋一份单?如果说你最起码那一点点的良心都没有,会遭报应的!”
视频中,旅行社强制旅客消费,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对导游辱骂旅客或大打出手也早已见怪不怪。一些导游和旅客的矛盾事件,基本上是利益冲突,导游和旅客的角色基本上属于原告和被告,但像云南女导游那样把自己当成法官,站在道德审判庭上居高临下,公然训斥旅客没有良心和德行,此前闻所未闻。
目前,绝大部分舆论聚焦在旅游的市场管理、导游的职业困惑和个人的道德素养上,认为旅行社巧立名目,强迫旅客消费,是旅游行业的潜规则。如果把这个事件当成是潜规则的一次暴露,由此重点整顿这个潜规则,我觉得是低估了这个事件的严重性。这不是一个潜规则事件,不能简单地用对待潜规则的方法来处理。它是一个明规则事件,低价团是旅游法明文禁止的,却堂而皇之写入合同,更值得关注的是,挑衅法律行业道德,却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其实,在内心上我非常同情这位女导游。她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发自肺腑地希望游客将心比心。当然,她的方式非常粗暴,但她的情绪非常真实。如果云南旅游部门把她杀一儆百,平得了这个怨气吗?无数沉默的导游是一个个随时要爆发的活火山。
舆论是弱势群体的天然盟友,只有被剥夺的弱势群体才会这样悲愤发声,才会这样理直气壮。是什么样的机制把导游逼成了弱势群体,以致她敢于向另一个弱势群体(游客)公然叫板?
舆论学观察事物的角度和其他学科都不太一样,导致其结论也未必相同。比如,面对一个伪善的社会,伦理学观察者研究的重心是揭示其道德外衣下的不道德的本质,得出的结论自然是伪善的社会比真恶的社会更坏,因为伪善的社会除了本身的不道德外,还多了一个不道德项——欺骗。通常的伦理学研究,强调要去伪存真。但对舆论学观察者来说,披着的道德外衣,并不是舆论研究要“去掉的东西”,恰恰相反,它是舆论研究最重要的观察对象。任何舆论事件,舆论学首先关注的是事件的道德制高点到底在哪里,又在谁手中?对一个伪善的社会,舆论学感兴趣的是:一个不道德的社会,为什么还要披着道德的外衣?它的舆论的制高点为什么还是道德?在舆论研究者的眼中,一个伪善的社会永远比一个真恶的社会要好,因为伪善的社会,作恶者还有敬畏,舆论的制高点还掌握在善良者的手里。手无寸铁的被欺凌者,手中起码还有一个武器——舆论!
舆论制高点不同的时代,是两个时代。以台湾为例。从政治学分析,李登辉的两国论和陈水扁的一边一国,没有什么实质差别。可是从舆论学分析,李登辉和陈水扁却是两个时代。在李登辉时期,尽管他要推行台独,但还要把“统一”当成幌子,不敢公然挑衅;到了陈水扁时代,“统一”反过来变成舆论禁忌。虚伪的挂羊头卖狗肉,说明羊在舆论上还是比狗好,等到挂狗头卖狗肉,甚至卖羊肉,那就在舆论上羊都不如狗了。
舆论的制高点,无论对于个人、政党还是社会,都至关重要。以国民党为例,2000年前,因为反对党“民进党”的党名,有“民主”“进步”两个字,所以国民党谈“民主”“进步”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结果把这两个美好的舆论字眼拱手相让。民进党乘胜将“反黑金” “爱台湾”的舆论大旗高高举起,舆论制高点一个一个被民进党夺去,舆论制高点旁落的结果,就是2000年政党轮替。
舆论制高点的丧失,是比糟糕的事实更糟糕的现象。如果一个社会,贪官痛骂不行贿的人没有德行,店家谴责不买地沟油食品的消费者没有道德,公共汽车上的强奸犯批评反抗的少女没有良心……这样的社会怎么得了?
回到云南导游事件,我希望云南旅游主管部门,不要就事论事处理,你们对那个导游与公司处理得越严重,你们掩盖问题、逃避责任的嫌疑就越大。当一个潜规则变成明规则出现,而且公然在道德的高度蔑视社会,就说明这不是“个别导游的素质和个别企业的管理不善”可以解释的现象。不解决这样一个把导游逼成弱势群体的舆论土壤,这样的舆论事件,就还会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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