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东都还是繁华的。
彼时盛唐气数未尽,东都洛阳,时时刻刻都喧闹着,充满了生机。
那一年,杜子美初过而立。在东都的日子,本不是很快乐。他先后送走了两位亲人,自己的姑父,和自己的祖母。两篇自己亲手执笔的墓志囊括了一个人的一生,鲜活的生命归于一抔黄土,一纸白字,让他多少有些怅然。可是那时的他大志未舒,未来的路还很长,他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这段有些灰色的日子,却因为与一个人的相遇而无比鲜活。那一日,让自己记了一辈子。那个人的风华,都化作一捧琉璃色,晶莹,剔透,流转着绚丽,他唯一避开了一个事实,琉璃美,却易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自己仰慕的星子。他的那些事迹流传在坊间,茶余饭后的人们津津乐道,而在文人的口中,总带那么几丝酸溜溜的味道。但是李白这两个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自己,包括那些嫉妒的人心里的一根刺,想要追上他,想要和他并肩,甚至想要,超越他。
他一直期待见到他,却没想到是那样不期然的相遇。在看到李白的一刹那,他瞬间明白了何谓青莲如水,何谓豪情在心。那不是刻意的潇洒,不是强装出的狂气,像一块磁石,放在那里,都可以聚拢一片目光,灼热的刺目。
该是穿了一袭青衫吧。如传闻一样,他的手中没有折扇,只有挂在腰间的一把剑。银乌色的鞘和逼仄的纹路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那里面传递出的凛冽。风卷起太白的衣角,不知乘月几人归,宛若谪仙罢了。
可是那笑容是暖的。杜子美更是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资本,面对眼前的这位,名扬四方的诗人。也许这种不卑不亢正是李白想要的,也是少有遇到的。他们谈了很多。他绝口不提对他的仰慕,他也绝口不提自己曾几何时或者当下依旧有的辉煌,他不是卑微的人,他亦不是恣意的人。恣意这个词可以作两解,没有资本的人所谓的恣意,只是不自量力。
子美的眸子渐渐亮起来。嘴角含了一丝笑。果然都是些愉快的回忆,他再也听不到舱外的雨声,只有回忆的回响,如编钟鼓罄,流水客心安。
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加速跳动的呢。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从初夏到秋末,一场在而后的历史上让所有人侧目的两个人的碰撞,绽放出璀璨的烟火。同行的还有一个高适,才气不输的边塞诗人,但是在李杜二人中间,瞬间只是陪衬。
两个人有出乎寻常的默契。李白的放荡不羁和杜甫的当下轻狂消去了两个人本该有的相隔十年岁月的沟壑。那侃侃而谈的语句,那发自内心的笑,那跳动的愈发快节奏的心,填平了一切。在吹台上甩一根丝线挂一盏银钩,却不知银钩是否触及水面,毕竟谁都想做一回求得伯乐的姜太公。在琴台上抚一曲琴,啸一声清曲,舞一回剑,人生可得如此知己,此生足矣。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直到梧叶飘黄的时间,终于到了送别的时候。长亭外,古道边,折柳一挽,狼毫幽然。五绝七字,两首赠李白。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雌雄?自己也许是羡慕他的,一直到现在,都未改变。
只是还有一个约定。河南梁宋,访道求仙。子美不知什么时候追随上了他的脚步。然后心里的那根刺,变成了绕指柔。很诡异的感觉。不知不觉想到了一些让自己啼笑皆非的句子,君已成名吾已成家。
成名。成家?杜子美苦笑一声。用手轻轻挥开那人马蹄拍起的尘土,转身没入人生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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