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革狂澜骤起,晴天起了霹雳:秦牧成为广东第一个被“抛出来”的“牛鬼蛇神”,报纸上,连篇累牍登的都是“揪出广东的邓拓——秦牧”的大批判文章,秦牧被诬蔑为“艺海中最恶毒的响尾蛇”;那本刚刚出版的《艺海拾贝》,被逐字逐句地和邓拓的《燕山夜话》作对比,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一夜之间秦牧成了“人民公敌”!棋盘人的心揪紧了,善良的村民不相信秦牧是坏人,他们每天留心着报纸上广播里各种批斗秦牧的消息,与秦牧同事过的王云德更是挂念着。
因为工作,王云德到公社当“毛泽东思想”材料解说员。到镇上的第三天,他就被村书记“请”回村了,说是汕头日报一位姓郑的记者要来采访他。郑姓记者企图通过王老师说出秦牧一些反叛的材料,但王云德生性耿直,只照实说了秦牧在棋盘劳动、教书的情况。“采访”了两天三夜,记者失望地回去找书记,书记两次对王云德进行“教育”,但王云德还是照实说,郑姓记者大怒,无功而返。第二天《汕头日报》用整版篇幅介绍“三反分子”秦牧的反面材料,白纸黑字口诛笔伐,把秦牧描画得能有多黑就有多黑。但其中有一句“秦牧在棋盘只和一中农青年要好”,很是显眼。因为这句话,王云德成了棋盘的“小秦牧”,在农忙季节被审查了27天,最后背上了“反革命”的罪名。“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红卫兵就查抄王云德的家,不仅拿走秦牧寄给他的全部信件,还拿走秦牧送给他的两本书《黄金海岸》《艺海拾贝》及秦牧留下的热水壶、秦牧寄来的贺婚丝巾、王云德爷爷(清末秀才)留给他的《康熙字典》……熬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王云德在报纸上获悉秦牧在暨南大学,一封信让两个老朋友又重新联系起来。秦牧一有新书出版,又一如既往寄给王云德。
拜访已过古稀的王云德老师,他拿出一沓书信,“因为忙,秦牧的信总是非常简洁,但他有信必回”。很快,他的脸色晴转阴,“秦牧曾告诉我,在‘浮夸风’时代,他不写千稻万薯的原因:他来到棋盘后,目睹了农民辛苦劳作及收成的情况,并就此暗地里询问了农民。农民告诉他,你看,箩这么大,一亩地只收这么多箩稻谷,哪能像广播里说的那么多呢!秦牧自己也说过,真正读懂农民,是从棋盘开始的”。王老师像又想起了什么,“扑哧”笑了出来,“秦牧初来棋盘时,他是不懂田间劳作的。当时还闹了笑话:他把锄头及装肥料的袋子放在后边,怕袋子掉下来,他两只手用力按住锄头柄,整个人弯腰前进。有人说当时的秦牧是因为对社会不满,才有此举措。但我在1984年,带女儿拜访他时,曾经问过他。‘当时我是真不懂挂着肥料的锄头该怎么放呀’,秦牧一脸憨笑。就是现在,农民在扛锄头时,总会说起这个‘典故’,年轻一辈都是在这个‘典故’里知道秦牧的……”王老师呷了一口茶,笑着说。“秦牧虽是著名作家,但在棋盘,生活是非常低调的。他只到梅岗中学做过一次文学创作报告,其余时间都在棋盘劳动、教书、写作,他许多描述潮汕平原美丽风光和农村新事物的散文都是这个时候写成的。当时广东省委书记陶铸曾经到棋盘看望他,但秦牧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总跟我们打成一片!”
“秦牧与我们棋盘有缘,这里的山山水水都有过他的痕迹,你要把他写下来,让我们后辈子孙永远记着他”,送我出来时,王老师如是说。眼神中,有怀念、有信任、有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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