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驶出西安,顺西汉高速钻进秦岭腹地。热浪渐渐被逼退,有清新的凉风灌进鼻孔,让人受宠若惊的换不过气来。满眼是绿,满面迎风。
古时连通汉中、巴蜀的子午栈道,一度淹没在国道210南来北往的车辆马达轰鸣声中,如今国道又被高速路甩在一边。路的改造也是不断丢失的过程。
忆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我们在不停寻找、丢失、新的寻找、新的丢失过程中探索规划人生的路,直至天路,没有归路。可不可以逆向思维:其实世间的路,没人走了,也便不成路。
人物走的少了,动物就走的多了。
这条被称为中国南北气候分界线的秦岭,长安人把它叫南山。得天独厚的亚热带湿润气候,森林覆盖率达82%,有1178种植物类别,长安城里人统称眼花缭乱的植物们:树、草、山野花,霸气地命名:后花园。秦岭有脊椎动物82科642种,原始森林里有稀罕的大熊猫、金丝猴、羚牛、朱鹮、豹、林麝、金雕、白冠长尾雉、红腹角雉、血雉、红腹金鸡,小溪河流里还有珍贵的“娃娃鱼”,霸气的唐王李世民跑马射箭,圈成自家的狩猎场,还在摩崖石甩上两笔字,后世子孙谁敢不买“先皇”的帐?
城里人富裕,古时骑马坐轿,现代跑车发飙,玩的是稀奇,要的是心跳。山民们穷啊!进长安要翻山越岭讨生活。宁陕人称进西安要翻“三座大山”:平河梁、月河梁、秦岭主峰。
过去路险,外地司机往往要雇当地司机开过这一段,缓慢爬四个多小时。现在西汉高速从秦岭肚子打隧洞,不是“小鸡肚肠”,高速公路第一个出口就到宁陕,只需二个多小时。
车停,进入宁陕县城。
静,街上人少。依山傍水,山在眼梢边,水在就手旁。新建的滨河公园替代了从前的乱石滩,设计有草坪、石凳,长椅、鹅卵石小径、风车、凉亭、鱼池、游乐设施和引水渠,真山真水,城中景,景中城,清爽美丽如画面。
宁陕县在陕西省算得上版图大县,人口小县,全县总面积3678平方公里,人口7万余人,县城人口2万余人。翠山环绕,县城内两公里有东河、渔洞河汇长安河,置身其中,不看两岸房屋建筑风格的话,倒有德国小镇的清幽之感。
从喧闹的都市初来乍到,这宁静,让我们有些不适应。感觉时间猛一下凝固住,清凉的空气收缩住燥热的心肺。赤足坐在草坪看引水渠清澈细流缓慢流逝,望着眼前山水发呆……要不是报时钟一个小时一次回响在小城上空,提醒时间与北京同步,身心都融入无边的静谧与绿魇之中。
环山公园是晨练、晚饭后散步的好去处。上上下下的小城居民个个像在疗养。见面打个招呼,细数起来都沾亲带故。宁陕话接近四川话,听起来率真畅快,没有拐弯抹角的矫情。对面小道跑过来两个追逐打闹的小女孩,路窄,一个女孩把凉鞋带子崴断了,随口冒出一句:毬了!听者不觉有何不雅,反透出一股子原汁原味的天真劲儿,有趣极了!
环山路沿途有木凳石桌,走累了,坐下歇歇。山高处可俯瞰县城夕阳景色,彩灯霓虹处,人影绰绰,有音乐飘来,广场有跳舞的人群,给静谧反衬出一丝热闹,但这热闹又好似午休门外,母亲压低嗓门儿的说话声,有舒服到心窝子的温馨。
拐弯处一棵杉树上有蓝色告示牌:注意女人!噫!怎麽个意思?细一看,是调皮的孩子们抠掉了“注意安全”上“安”的宝盖头,去了“全”下的王。细细琢磨:在这环山路上走一走,舒缓一天的忙碌疲劳,去掉“官帽子”的压抑,抛开“称王称霸”的念头,与自然融为一体,心里还原了美,眼里自然注意了女人。可不是妙趣天成!何况这路上来往的小城美女,或宽松飘逸的艳丽家居裙,或露肩长腿的热裤吊带衫,确实和风景一样养眼,想不“注意”都不行。
下山,回住处休息。躺在床上听长安河水梦呓,看窗外月光如银洒山凹剪影,清凉的山风抚摸过干燥发热的肌肤,一点点静下来,一阵阵透凉下来,忍不住拉开薄被盖上与河水一同进入梦境……
宁静,凉爽,这是夏日小城宁陕给游子最好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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