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房,我家的阳台,放置了好些石头,这是我每次下乡,或是外出旅游时捡回来的,虽然不是精品,但我好是爱惜,不是么?所见的石头那么多,惟它们能伴我回家,这就是缘分。又因长年相处,早晚相见,尽管石头不语,我多少也能读懂一点了。
丁亥年夏日,我和惠东一班文友去了一趟宝口,在镇委书记办公室的案台上,我看到了几块非常有趣的石头,我一下被石头吸引住了。那如马的形,黄蜡黄蜡的色,让我爱不释手。宝口盛产钨矿,我是知道的,难道还盛产奇石?接待我们的干部颇有几分自豪地说,要不怎叫宝口啊。
宝口到处是宝,这话无疑,矿藏丰富,有钨矿,有铜、有银、有铅锌矿、稀土、陶土,还有钼矿、金矿。马山佐坑的黄蜡石,作过贡品,惠东红花岗岩石板,曾用作北京国家公安部东方广场的装饰材料。因其花色和质量均属上乘,至今还源源不断流向京城。宝口的矿产开发,一直是惠阳地区的先列。
这些矿藏,对国家,是国计民生的大事,对一个平民,因力不能及而引不起兴趣,我倒是对左坑的奇石念念不忘了,于是我们赶到了马山的佐坑。马山是惠东、紫金、海丰三县临界的山区小镇。佐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区的山区了。前人描述佐坑:山深林密,人迹罕至,山环水拱,虎伏龙翔。诚足为幽人宅矣。时至今日,建于清代中期的徐氏佑公祠、谢氏珍公祠,奕叶重光,人文丕振,还颇有几分昔日的辉煌。
村委会徐主任,是个诚实厚道的庄稼人,憨厚不失热情,寡言中又见精明。他知我们为石而来,遂亲自领我们来到山中的一条小溪。徐主任不作岸上观,卷裤捋袖,一同下水。在这小溪里捡石,就像儿时在小河里摸鱼捉虾一样有趣,只是比摸鱼捉虾艰难多了。鱼虾只要到手都是收获,而捡石头则不然。经手的石头无数,可与你有缘的,也只一二。那条小溪很小,在满是野藤、荆刺的遮掩下,外面是看不到溪流的。我们钻进去,在小溪里躬背弯腰,匐伏爬行,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的收获并不大。主任说,下次早点来,多些时间,同时还要带好工具,会有收获的。
在回村委会的路上,经过正在兴建中的“生成寺”。小河中有三块石头,鼎立一块高28米的巨石,如神蝠,慈光普照,人称“蝙蝠石”。“生成寺”的“观音娘娘”庙,就建在蝙蝠石上,庙不大,因其高和险而显威灵。我问徐主任,为何叫那庙做“生成寺”?主任微笑不语,大有“不可言说”之意。不说就不说吧,只要你“生成寺”让我的好梦生成就好。
徐主任不说,果然是精明过人,回到村委会,他说送我们每人一块石头。我脑中一闪:这不就是“生成寺”的一丝玄机,让我们的好梦如愿生成?
徐主任给了我一块精美的石头,然而,也给了我一个深邃的谜。
我对石头没有研究,根本就谈不上学识,我爱它,完全是出于最纯真、最原始的感觉和它给我的那点感悟。或是它的质地,沉实坚硬,如金似铁;或是它的颜色斑烂,沧桑古朴;或是它的花纹,鬼斧神工,如树、如花、如云腾空,如路伸延;或是它的形态,如笨笨猪,如呆呆鸟,似非洲扁鱼,似断臂美人,总之,它会给你提供一个非常美好的想象空间。
石头是用沉默来书写自己的忠诚,无论你把它放在哪里,它都是一个忠诚的卫士,哪怕深埋地下做一块基石,也绝无怨言;无论你把它放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公园里、绿化带、你的客厅、你的案头。它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伤害,它会给你的心灵一种无言的欢乐。
石头也是有生命的,人生短短的几十年,它是不屑一顾的,越是久远,它的生命越有价值,哪怕它还在最深的地下,它也会变成宝石。它不会言语,却在书写着岁月的变迁,那是一幅惊世的长卷;它不会作秀,却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形态,一种用心才能感悟到的形态。
在我不断的细心的寻问中,不语的石头,让我渗出了一些玄机。佐坑的人做事处世,都和石头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忠厚诚实,坚定沉着,无论在哪,做哪,都有所作为,成为一道风景,在沉默中,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形态,不畏逆境,不怕寂寞,书写人生的传奇。小小的佐坑村,就有三百多人在外开拓、创业、经商、从政,难得的是,他们都热爱家乡,同心同德建设家乡,为佐坑建起了水电站,作为村里的公益事业。还办学兴教,佐坑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是广东省先进文明村委会,现在省已经向上申报,全国先进文明村委会。在这样的一个山区,一个山村,在这样一个经济勃起的年代,有着这样一块桃源式的净土,是陶公也未曾想到的。
现在他们又集资上百万元兴建“生成寺”,这仅仅是一种宗教的需要么?我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宗教需要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佐坑人要传承一种精神。一种大山一样的墩厚宽广情怀,大石一样的沉实坚定的性格,溪水一样的百折不挠的精神。越是年代久远,越显示它的价值。旅游是一种形式,“生成寺”是一个载体,把佐坑建成旅游景点,让人们在青山秀水中,在与石头的触摸间,在山风的吹拂下,禅悟一种精神。
但愿“生成寺”,让每个人的好梦都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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