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设帐西铺
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已届“不惑”的蒲松龄应同邑毕家聘请,设馆城西西铺庄。毕氏乃淄川名门望族。馆东毕际有(载积)之父毕自严(白阳)是明崇祯年间户部尚书(其六弟毕自寅仕致南京户部主事,八弟毕自肃官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毕际有于清顺治二年拔贡入监,考授山西稷山知县,升江南通州知州,后因漕粮积年挂欠,变产赔补不及额,康熙二年被罢官归里。其优游林下诗酒自娱,著有《存吾诗草》、《泉史》、《淄乘征》等。他与高珩、王鳌永、孙廷铨、王士禛等缙绅之家多有交往并联姻,就连任淄官吏亦多与其攀结。毕家地位显赫,财力富足,居第宏大,构造精美。除尚书府外,有绰然堂、振衣阁、效樊堂、万卷楼等,第后石隐园方广十亩,其内亭台廊榭,竹石花树,景色怡人。
蒲松龄在西铺,与另一塾师王宪侯同教毕际有的诸多孙辈,《绰然堂会食赋》所写景象即其初到毕家记载。毕际有仲子毕盛钜(韦仲)的八个儿子都先后师从蒲松龄,除一早卒者外,其余皆入学(两名贡监生)。同时,蒲松龄还为毕家做了大量应酬文字,代老少馆东为地方、官吏、乡绅撰写了诸多传记、序文、书启、婚启、祭文等作品。有时还参陪毕家的迎送接待,甚至为馆东到济南物色菊种等。因此,他博得了毕家的信赖与礼遇。当毕际有去世,毕盛钜掌家后,宾主相处依然融洽,更方便了蒲松龄读书、应试、著述的安定生活。
他进毕家之前,屡设帐于缙绅之家,收入有限,转移频繁,倘遇灾荒,家计难保,心绪不安。在毕家期间,虽多次遇灾,尤其甲申年(公元1704年)大饥,流民载道,饿殍遍野,惨不忍睹,然而其全家尚能安渡荒年,次年春其三子笏与四子筠竟能应试入泮,可见其家境(尽管也困难)尚好。后来其四子一女渐次成立,妻子刘氏又勤俭持家以佐之,起屋增田,使男婚以期,女嫁以时,晚年还有“养老之田五十余亩”。其家庭经济状况的改善,与毕家的优厚待遇不无关系。
六 科举·著述
由于毕家的优越条件和厚待,蒲松龄能在授徒、处理杂务之余,得以安心预习功课,以图博得一第。此间,他曾数赴省城济南,除陪弟子应试并为馆东办事外,有几次是参加乡试,但都铩羽而归。其著作中有明确记载的两次,是因犯规被黜。一次是在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年)秋(其年48岁),因“闱中越幅”(即在考场书卷之时,误隔一幅,不相接连)而被贴出(即将犯规考生试卷截角,并用蓝笔书其姓名事故,贴出场门之外,摈斥不准入试)。其词《大圣乐·闱中越幅被黜,蒙毕八兄关情慰藉,感而有作》云:“得意疾书,回头大错,此况何如!觉千瓢冷汗沾衣,一缕魂飞出舍,痛痒全无……”将其在考场上发现自己“越幅”后的震惊状态及颓丧心情表露无遗。另一次是在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秋(其年51岁),即继上次考试之后,因故未获终试而被黜。其词《醉太平·庚午秋闱,二场再黜》云:“风檐寒灯,谯楼短更。呻吟直到天明,伴崛强老兵。萧条无成,熬场半生。回头自笑濛腾,将孩儿倒绷。”这两次失败,对他及家庭打击很大。尽管蒲松龄不死心,然而妻子却出面干预,劝其曰:“君勿须复尔!倘命应通显,今已台阁矣。山林自有乐地,何必以肉鼓吹为快哉!”他认为妻子说的对,可每见儿孙赴试,自己便心生欲念,往往情见乎词,而刘氏总“漠置之。或媚以先兆,亦若罔闻。”科场偃蹇,使他抱恨终生。其诗词及《聊斋志异》的《叶生》、《王子安》、《贾奉雉》等诸文章中对此都有深刻的感受与逼真的描写。
蒲松龄的科举梦想破灭了,而其著述之心却始终未泯。他从年轻时即着手创作的《聊斋志异》,一直断断续续未能成集。来到毕家后条件好了,尤其是石隐园的美景、万卷楼的藏书对其陶冶影响,再加馆东支持,他决心在这里续写完这部巨著,以了心愿。从此便在教书之余集中精力投入到搜集素材、构思创作中。“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寒来暑往,日复一日,“集腋为裘”,“浮白载笔”,终于完成了他的“孤愤之书”。22后来,他还以淄川方言撰成了百姓喜闻乐见的《墙头记》、《慈悲曲》、《姑妇曲》、《禳妒咒》、《磨难曲》等通俗俚曲14种及《闹馆》、《钟妹庆寿》、《闱窘》等戏三出,其救世婆心显而易见。
蒲松龄不仅致力于小说、诗文、俚曲、戏剧创作,而且对社会生活之需的科普资料、工具书的编撰也极其尽心。他充分利用毕家的万卷楼藏书,先后编撰、选录了《省身语录》、《怀刑录》、《历字文》、《日用俗字》、《农桑经》杂著五种和《婚嫁全书》、《帝京景物略选》、《小学节要》、《庄列选略》、《宋七律诗选》、《药书》、《家政内、外编》、《会天意》等诸书。同时也还为家族修成了《蒲氏族谱》,为日后研究蒲氏渊源留下了史料。
七 交游·暮年
蒲松龄在西铺期间,由于馆东的乡宦地位条件,更因其诗文尤其《聊斋志异》的广泛传播,使其声望与交游日渐扩大。他不仅与本邑友人、省内资深的名士交好,而且还受到邑侯、宪台以至朝官的青睐。其中如李尧臣、张笃庆、赵金人、王敏入、王观正、王永印、沈天祥、邱希潜、安于拙、袁藩、毕盛钰、毕盛统、毕世持、韩逢庥、谭再生、张元、杨万春、唐梦赉、钟辕、朱缃、吴木欣、张贞、李之藻、汪如龙、张嵋、时惟豫、喻成龙、黄叔琳、高珩、王士祯等,他们同孙蕙与毕际有父子一样,都曾对蒲松龄的生活、举业、思想乃至写作,产生过不同程度的影响。蒲松龄与他们的交情深厚,其诗文集及《聊斋志异》中多有记载。
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蒲松龄终止了在毕家30年的塾师生涯,撤帐归里。此时他心境闲暇,安居斗室,日以抱卷自适,或卫生学趺坐,或东阡去课农,还时邀五老斗酒相会。由于其品学兼优、德高望重,又热心社会公益事务,被县学推为学长。
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春节,邃于易理的蒲松龄自卜不吉。正月初五,他率儿孙为父磐上忌日坟,似冒风寒,医投理气之剂。自是糇粮尽减。至上元节,他遣人搬弟鹤龄(两兄已逝)来会,兄弟连榻,声息相闻。不意二十二日弟卒于朝,至暮他竟倚窗危坐而逝。
三月二十四日,其子将他合厝刘孺人幕中。
八 后世影响
康熙十八年,独具慧眼的刑部侍郎高珩首序《聊斋志异》。越二年,罢归翰林院检讨唐梦赉继序之。其后邢部尚书王士禛借阅并评点,济南朱缃借阅且过录,山东按察使喻成龙欲购以千金,山东学政黄叔琳等先后征阅,都产生了巨大的宣传效应。然而限于财力,《聊斋志异》在蒲松龄生前未能刊印,仅靠传抄流行,如“铸雪斋”、“二十四卷”抄本、黄炎熙选抄本及易名《异史》抄本等。其广泛流传则始自蒲松龄逝后半个世纪的乾隆朝中期。
第一部刻本青珂亭本(赵起杲与鲍廷博合作)的问世,揭开了《聊斋志异》广传海内外的序幕。随后,各种仿刻、重刻及选刻本相继出台。尤其道、咸前后陆续出现的多家评注以及图咏本,使这部巨著的传播达到了高潮。加之戏曲影视的改编演出,《聊斋志异》成了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名著。
迄今,《聊斋志异》除了无计其数的汉语版本外,还有满、蒙、维等多种民族语文本以及日、朝、越、英、法、德、俄、意、捷、罗、波等数十个国家的几十种译文本,遍布全世界。
1954年,国家修复蒲松龄故居。经维修扩建,1980年建立蒲松龄纪念馆。后又成立研究所、研究会,创办研究杂志。先后举办了两次全国、两届国际学术讨论会及十余次学会年会。学术研究已硕果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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