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当时是“商贾如织”的地方。商是行商,转运四方的物产到本地,或将本地物产运到各地的周市(定期市)贩卖。贾是坐贾,居住于市廛之内,从事商业经营。这里云集着本地和外地的各式各样的商贾。
但凡一座名城,要么具有发达的经济业态、要么具有优越的文化质态。唐代扬州,不仅具备发达的经济业态和优越的文化质态,还具备强大的吸纳吞吐能量。往来如织的商贾,富足安适的生活,盐茶珠宝等物资的集散,铜器造船等工业的输出,无不再现着唐代扬州这座东方名城的盛世风华。
公元八世纪以来的一百多年间,“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当时谚称“扬一益二”。
地利运通盐盛
成就唐代扬州名城地位
安史之乱期间,中原、关中遭到战争的破坏,生产极为凋敝,而江淮一带由于张巡、许远守卫睢阳(商丘),)没有受到大的破坏,许多富商大贾纷纷到江淮避乱,国家庞大的军政费用就更加依赖江淮,所谓“赋之年出,江淮居多。”因而江淮地区的供应能否充足和及时,对唐朝廷的影响很大。关中和江淮之间主要是水路交通,扬州居于要冲地位,其重要性更为显然。随着江南经济的发展,运河在经济上的作用日益扩大,原来主要是江淮政治中心和军事重镇的扬州,越来越转变为全国经济中心的扬州。
唐代交通发达,以长安为中心,构成了一个水陆交通网。水路以大运河为联系南北的大动脉,沿河可利用主干引水通运:长江是南方水运的大干线,与运河相连,可以由长安通往南方各地。陆路东路直达山东半岛,西路经岐州(今陕西凤翔)入四川达成都,南路沿湖北、湖南经广西达广州,北路经太原达范阳(今北京)和辽东。无论从水路还是从陆路交通来说,扬州都起着枢纽作用。这样,扬州便成了南北水陆转运的重要中心,特别是南方各地运往中原的物品都必须在这里集中,然后由这里沿运河北上,这就形成了它繁荣而又繁忙的热闹景象。当时的描绘是:“维扬右都,东南奥壤。包淮海之形胜,当吴越之要冲,阛阓星繁,舟车露委”。
除了交通方面的原因,盐法的改革对扬州繁荣也有关系。唐肃宗时,第五琦为度支使,定榷盐法,每产盐地都设立盐院,制盐的亭户生产出来的盐,一律统归官卖。当时扬州设置巡院,也是转运盐铁使的治所,管理盐务转运,大笔盐利收入也集中在扬州,或输送入关,或充作漕庸转运江淮租米。朝廷管理转运和囤积财货的机关,有所谓“四场”、“十监尸”、“十三巡院”,几乎都设在江淮境内,而以扬州为多。宋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说:“唐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钱货的流通,消费的需求,更促进了扬州的繁荣。
一些唐代传奇故事常喜欢拿扬州做背景。如《玄怪录》说:“开元十八年正月望夕,帝(唐玄宗)谓叶仙师曰:‘四方之盛,陈于此夕,师知何处极丽?’对曰:‘灯烛华丽,百戏陈设,士女争妍,粉黛相染,天下无逾于广陵矣’。帝曰:‘何术可使吾一观之?’师曰:‘侍御皆可,何独陛下乎。’俄尔虹桥起于殿前,板阁架虚,栏楣若画……于是帝步而上之,太真及侍臣高力士……从行……俄顷之间,已到广陵矣……寺观陈设之盛,灯火之光,照灼台殿,士女华丽……”李公佐《南柯太守传》中的主人公淳于棼“家住广陵郡东十里。所居宅地有大古槐一株,枝干修密,清阴数亩”。他就从这里进入了蚂蚁为王的“大槐安国”,做了南柯一梦。这些故事虽是虚构的,但反映唐代扬州的盛况却是真实的。
盐茶珠宝
广陵大镇汇集八方物资
“南北东西不失家,风水为乡船作宅”,这是盐商生活的实况。这些盐船大都是从扬州出发,把盐运往各地,甚至远达长安。《新唐书·刘晏传》记载,有一年京城长安食盐价格暴涨,朝廷命从淮南取盐三万斛,以救关中之急。命令下达后,仅用了四十天时间,就从扬州将盐如数运到长安,当时人以为奇事。盐为人人每日所需,销售量极大,盐商来往也极为频繁。诗人白居易在《盐商妇》一诗中写道:“婿作盐商十五年,不属州县属天子。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入私。官家利薄私家厚,盐铁尚书远不知……”可见盐商获利之丰。
“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茶是在唐代发展起来的一种新的产业,南方己普遍种植,且已有了规模较大的茶园,尤以江西浮梁产茶最为有名。当时饮茶的风气也由南方传到北方。与扬州有关的陆羽《茶经》出现在这个时期,不是偶然的。那时往浮梁等南方地区贩茶的茶商很多,他们为了把南方的茶运到北方去销售,多先把茶运到扬州,然后从扬州沿运河北上。扬州成了茶的集散市场,也成了茶商聚集之地。茶成为仅次于盐的大宗商品,也是朝廷仅次于盐税的一大收入。贞元九年(792)9月,诸道盐铁使张滂奏:“出茶州县茶山及商人要路,以三等定估,十税其一,自是岁得钱四十万缗。”穆宗时盐铁使王播又“增天下茶税,率百钱增五十”,岁得六十万缗。可见茶利之丰。
“扬州喧喧卖药市”。扬州又是药材的集散地。《太平广记》卷十七引《玄怪录·裴谌》故事:“谌曰:……吾与山中之友市药于广陵,亦有息肩之地,青园桥有数里樱桃园,园北车门,即吾宅也”。这是在扬州卖药的。同书卷二十三引《原仙记·冯俊》故事:“唐贞元初,广陵人冯俊,以佣工资生,多力而愚直,故易售。尝遇一道士,于市买药置一囊,重百余斤,募能独负者,当倍酬其值。
俊乃请行。至六合,约酬一千文,至彼取资。”这是来扬州买药的。卖的从别处贩来扬州,买的从扬州贩往别处,扬州是大批药材的交易市场。
四川的“蜀锦”,江西的木材,也是以扬州为主要销售市场。杜牧诗云:“蜀船红锦重”;《太平广记》卷三三一引《纪闻·杨溥》说:“豫章诸县尽出良材,求利者采之,将至广陵,利则数倍”,反映了这类货物纷纷运往扬州的销售情况。
此外,由于“扬州地当冲要,多富商大贾珠翠珍怪之产”,因而珠宝金银交易也占有重要地位。唐人传奇《柳毅传》中的柳毅,把在龙宫得到的珍宝拿到扬州来卖,“毅因适广陵宝肆,鬻其所得,百未发一,财已盈兆。故淮右富族,咸以为莫如”。小说这样写,就是因为当时扬州确是珠宝市场之所在。
手工制作
“扬州造”引领天下潮流
唐代扬州由于原材料来源方便,技术交流广泛,使手工业的制作生产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出现了大量的工业作坊和工场。
当时扬州最著名的特产是铜器。天宝二年,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韦坚于长安城东九里开广运潭成,玄宗登春楼观看新潭,韦坚以新船数百艘,写各郡名,陈列各郡货物,搞了个物产展览会。广陵郡船上堆积的为锦、镜、铜器、海味等。陕县尉崔志甫命妇女大唱“……潭里船车闹,扬州铜器多……”在制作精美的铜器中,有铜灯树、铜镜等,而又以铜镜最为出色,为重要的贡品。《太平广记》卷二三一引《异闻录·李守泰》一则故事说:“天宝三载五月十五日,扬州进水心镜一面,纵横九寸,青莹耀目。背有盘龙,长三尺四寸五分,势如生动。玄宗览而异之”。除作为贡品外,还为一般士女所爱好,有很好的市场。韦应物《感镜》诗云:“铸镜广陵市,菱花匣中发”,张籍《白头吟》诗云:“扬州青铜作明镜,暗中持照不见影”,得到广泛的使用和好评。
发达的水运,使扬州有了发达的造船业,刘晏为诸道盐铁转运使,他所用的船只,都在扬州制造。《唐语林》卷一载:“(刘)晏初议造船,每一船用钱百万……乃置十场于扬子县,专知官十人,竞自营办”,可见造船业的规模很大。远处的船只往往要扬州修造,如张蔫有文云:“五月五日,洛水竞渡船十只,请差使于扬州修造,须钱五千贯,请速分付。”除了制造一般漕运船只外,还能制造航海的大船。鉴真和尚受日僧邀请,东渡日本,第一次出发的海船就是在扬州新河赶造的。当时扬州造的各类船只航行在全国的各条江河中。
唐代扬州生产毡帽,由于质地坚韧,式样美观颇受欢迎。宪宗时裴度主张对淮西用兵,遭到反对派的忌恨,派人行刺,据说因为他戴的是扬州毡帽,保护了头部,才遭刺不死。自此扬州毡帽更加有名。
扬州丝织品的质量好,品种也多,有锦、绫,纶等。《通典》卷六说扬州进贡的丝织品有“蕃客锦袍五十领,锦被五十张,半臂锦百段,新加锦袍二百领,……独窠细绫十匹”。《唐六典》也提到扬州贡品有“细纶”。在当时,作为贡品仅次于产绫绢最多的定州。
扬州制糖业很有成绩。《唐会要》卷一百说:“西番胡国出石蜜,中国贵之。唐太宗遣使自印度摩伽陀国取其法,会扬州煎蔗之汁,于中厨自造焉。色味逾西域所出者。”
扬州的木器家具也做得很精巧,远销外地。《稽神录》记载:“广陵有贾人,以柏木造床几什物百余事,制作甚精,其费已二十万。载之建康,卖以求利。”其他如皮革、衣服、漆器等在市场上都很有名。
饮食商肆
见证扬州富足生活
交通、经济的发达,必然造成饮食业的兴盛,当时扬州出现了许多饮食商肆,这在唐代的笔记小说中多有表现。尽管其中有些是稀奇古怪的故事,但艺术毕竟是现实生活直接或曲折的反映,还是能从正面或侧面看出一些历史真实的。
扬州有果品市。《太平广记》卷三五五引《稽神录》故事云:“广陵瓜洲市中,有人市果实甚急,或问所用,云:‘吾长官明日上事’。”说明扬州有果品市场。
扬州有饼市。卖烙饼和蒸饼(即今之馒头之属)之类。《太平广记》三七四引《稽神录》故事云:“广陵有卖饼王老,无妻,独与一女居。王老昼日,自卖饼所归家,见其女与他少年共寝于北户下……”所谓“卖饼所”,即卖饼的市肆。
扬州有鱼市。《酉阳杂俎》续集卷三《支诺皋下》云:有丹徒女子郑琼罗,“来扬子寻亲,夜至逆旅,市吏子王惟举,乘醉将逼辱,妾知不免,因以领巾绞项自杀,市吏子乃潜埋妾于鱼行西渠中”。
扬州有酒肆。唐代酒类甚多,地方名酒有金陵酒、金华酒、扬州酒等。有酒必有酒肆。《太平广记》卷四六《续仙传·刘商》云:刘商自长安东游广陵,于街上遇一卖药道士,“携手登楼,以酒为劝”,次日复上酒楼,道士戏吟日:“无事到扬州,相携上酒楼”。有酒肆,就产生了酒妓。孟肇《本事诗》说:张又新“尝为广陵从事,有酒妓尝好致意,而终不果纳。”二十年后,淮南节度使李绅与张在酒肆同饮,见到此酒妓,并知道了他们的旧情,因而成全了此事。这个张又新与扬州很有些瓜葛,他写过一篇《煎茶水记》,引用刑部侍郎刘伯刍的话说:“扬州大明寺水第五”。现在大明寺内的第五泉,即是由此而来的。
餐馆业更为兴旺。日僧圆仁于唐文宗开成三年(838)七月抵扬州,是年在扬州度岁,他见到的情况是:“街店之内,百种饭食,异常弥满。”可见肴馔之丰盛和生意之火爆。自唐时,烹饪“南味”已渐渐分为三类,西南长江中上游为川味,东南长江中下游为淮扬味,岭南珠江和闽江流域为粤味。扬州处于长江中下游,临江濒海,海产发达,水产丰富,时鲜蔬果终年不断,四季尝鲜,加上烹饪技术的交流融合,自成独家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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