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子导读:梧桐花开,梧桐子落。老梧桐树见证了一对孤寡老人对儿孙的爱怜和疼惜。是的,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但是这份情,我们都知道,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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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五个孩子去他们家玩,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五岁。五个孩子经常结为一群,徒步去往离镇上有三里路的他们家。那时,那个小山沟还没有水泥路,也没有楼房,一群一群的瓦房,这一簇,那一堆,那条山路把它们串联了起来。他们家就夹杂在里面。他们家门前门后都中有很多花草果。树他们家吃的很多,桃李核桃,花生蚕豆,孩子们什么时候去都有吃的。他们家的粮食都种在对面的山上,家附近的地上都种的杂粮作物。孩子们每次空手去都满载而归,有时是几个南瓜,有时是一篮樱桃。
孩子们到了目的地都格外欢快。她在门外笑着看着他们上来,上来了就问这问那的。她高兴地像她旁边的孩子一样,忘了她刚刚从坡上点玉米回来的疲劳。不久,中午了他也回来了。他和她相反,他是个话不多的男人,可这却并不妨碍他对孩子们的到来所表示的欣喜。他淡淡地笑着说了句“哦!都来了啊!”便放锄头去了。
孩子们都玩自己的去了。他们家门前的樱桃树下有口小井,井口封着,上面安着一个压水器,井附近有个小水池。几个孩子,大点的那个帮她压水在,两个小男孩在一边玩泥巴,两个女孩在水池里帮她洗洋芋。她提水打算做饭去的。过一会儿,他拿了个梯子去了屋后,男孩儿们马上跟了上去,原来他是去打梧桐子。那颗梧桐树真高啊,比房子还高五六米,他把梯子搭在墙上,用一根很长的竹竿打树枝,树枝摇摇晃晃的很不舍却又不得不掉下一簇又一簇的梧桐子来,两个女孩子早拿着小提篮去捡了。几个男孩子在那里高兴地哄笑着,手舞足蹈。不过多久,梧桐子就有了一钵子了,她刚好做好了午饭炒好了菜。她快速的将那钵梧桐子择了一下用簸箕簸了簸。趁着锅的余热她加了几把火把梧桐子翻炒了几下。那在锅里欢快的蹦着散发着哔哔啵啵声的梧桐子勾着孩子们的心啊!孩子们都聚集在灶台附近跟她搭讪,企图在梧桐子起锅时趁机拿几个吃。他过来了,吼着把孩子们叫回饭桌上,她笑着嗔怪他“别老吼娃子”。孩子们乖乖的会饭桌上,桌上也有好吃的,她腌在酸菜坛子里的黄豆和花椒,酸酸的黄豆带着花椒的麻劲儿,孩子们一个个吃的酸麻的直咧嘴却还直把东西往嘴里塞。他乐得用一个透明的玻璃酒杯喝了几个。过一会儿她来了,把梧桐子都铺开晾在筛子上了。他还是淡淡的“快吃吧。”她来了,饭桌上更热闹了,孩子们都不好好吃饭,她却还忙着给这个添饭给那个夹菜……
那以后,孩子们就去的不多了,就算去也没有五个人一起,因为那个最大的孩子上初中了,而别的孩子们都在小学的不同年级。三年后,孩子们再次一起去了他们家,不过这次是和大人一起去的。孩子们不大的身躯,大的那个拄着花圈,两个小女孩摇摇晃晃的抬着一座纸做的灵屋,两个小男孩则各打着一把纸伞。孩子们高高兴兴的走在在这队里,尽管他们的妈妈都在哭。他们不理解 “婆死了”是什么概念。到了他们家,他们家聚集了很多人,可就是不见她,妈妈说她躺在那里呢,妈妈的手指向屋中间的那座木头做的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房子。一个女孩子去看他。外面哭声动天,里面孩子们的爸爸都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一个爸爸在默默的抽烟,一支又一支。他呆做在床上,看见孩子来了,他看了孩子一眼,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那一天太阳很大,她割麦子回来坐了一下,他问她怎么了,她只说头疼没大碍。不一会儿,她就从椅子上溜了了下去,等人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得的是急性脑溢血。那个孩子在过了不知几年才知道那个叹息的含义,就心中千般不舍,却化作万般无奈。那时候屋后的梧桐花开得正盛,地上大朵大朵的落着,残破的花瓣向外翻卷着诉说着她最后一抹芳华。孩子想,她肯定也不想的。
他从此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像变了一个人样的,他变成了一个孩子,跟孩子们一样向他们的爸妈发脾气,说他们不孝敬,说他们不去看他,不理他的死活了。他做着她以前做的事,种菜,烧菜,做饭,洗衣服,做农活……却并不怎么开心。家里的地他种的好少,就种了点玉米花生和红薯,粮食都是他的孩子买来的。他每天种种菜,除除草,看看那台旧电视……屋后的梧桐长的好高了,他把那些够得到的枝叶都砍了下来做柴烧了。
这样的生活并未持续多久,三年后,孩子们再次随大人一起去了他们家。这一次,是他去了。那天,他们的孩子都到齐了,都齐双双的跪在床前。这个孤寡了三年的老人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随她去了。他们的孩子都低声啜泣着,不知是使劲回忆还是努力忘记……那些孩子们那时候稍微懂点事了,都跪在大堂那边哭着……又是梧桐子熟时,却没有人去打梧桐子给孩子吃了,也没人去砍梧桐树枝烧了。
我是那几个孩子中的一个,孩子们都长大了,天各一方。前段时间,父亲说他的坟头墓碑倒了,和几个姨夫一起去修,我也去了。路过他们家时,他们家门前已被杂草填满,午前屋后的果树掩映在杂草里,我独没看见那棵大梧桐,去后院看了看,那里只剩一个枯木桩埋在杂草里看不出来。妈说,那棵树太大了后来被大舅妈他们砍了。那本是个梧桐花开的季节啊………
没关系,你存在过就好了,谁也没法陪谁一辈子,对不对?他们的情,他们对我们的好你都知道,对不对?
(作者:武汉科技大学城市学院章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