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门前有棵梧桐树

 民国末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县国小解散,身为教书匠的祖父,只得收拾行囊打道返回山中老家。

  “家有梧桐树,招得凤凰来”,临行前,至交同僚卢先生拿着一棵梧桐树苗,“齐兄,回家躲一躲吧,顺便把这棵梧桐栽上。‘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这可是个富贵树啊,多多保重,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苗栽了,树活了,解放了。但爷爷因家庭成分,再也没有教过书了。听说卢先生也因历史问题,进入厂矿务工。

  “梧桐是个富贵树,梧桐是个富贵树啊。”爷爷有事没事就爱摸着树自言自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要好好读,有了文化不吃亏啊。”看着爸爸兄妹们贪玩不好好学时,爷爷总是这样训斥。

  随着梧桐一天天繁茂,爸爸兄妹们却陆续失学了。出身成分,注定了父辈终生修地球的命运。

  “梧桐是个富贵树啊,驰娃儿,去县中更要好好读书。咱家祖上辈辈都有秀才,现在不讲成分了,只要学习好谁都可以上大学,可要争口气啊!”步履蹒跚的爷爷,拄着拐棍站在村边,送别我离乡。“县中可是爷爷教过书的地方啊,驰娃儿,爷爷可盼着看你考上大学啊!”嘶哑的爷爷叮咛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野中。

  哦,要发奋,要拼搏,要奋斗,更要为了家乡门前的那颗梧桐树!

  暑往寒来,两年多紧张学习生活,单调但不枯燥,因为心中有棵梧桐树。

  五月下旬的一天,爸爸突然来到学校,把我带出学校。

  “驰娃儿,快点,你爷爷想见你。我已经给你请假了。”爸爸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爷爷,他在哪?他怎么了?”紧步跟随爸爸身后,我急切地问。

  “你爷爷在县医院。”爸爸急促说。

  “他怎么住院了?”我一边小跑,一边问。

  “他前些日子就住院了,怕耽误你学习,一直没跟你说。怕今天不好过了,别、别问了,到医院就、就知道了。”爸爸跑得气喘吁吁。

  我开始疯狂地奔跑,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怎么跌跌撞撞进到病房的。

  “爷爷,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是驰娃儿!我是驰娃儿!”我失声嘶喊!

  “嘘,小声点,安静点。你爷昏迷了一上午了”妈妈抽泣着要拉开我。

  “爷爷,爷爷!”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驰娃儿,别哭了。快点看,你爷爷挣开眼了!”爸爸也跟着进来了。

  爷爷艰难地移动手,我赶紧蹲跪在床边,爷爷握住我的手。

  “……”爷爷费力地张口想说,但声音很微弱。

  “驰娃儿,你爷爷要给你说话,再靠近点。”妈妈强忍抽泣,替爷爷整理了一下被子角。

  “驰-娃-儿,”爷爷声音非常微弱,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

  “梧……桐……是……,是……”爷爷声音越来越小,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弛了!

  “爸,……”爸爸妈妈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上天啊,上天,你怎么如此不公!你怎么就这样夺走了我的爷爷!只要再过两三个月,我就能让爷爷看到我的高考成绩了!

  为了爷爷的嘱托,为了我心中的那颗梧桐树,我强压悲痛,竭力复习迎考。

  “爷爷,孙子驰娃儿,来给您老磕头来了!”我失声哭泣,长跪在爷爷坟头。

  “爸,驰娃儿高考给您争气了,考了咱县第一名,全省第六名!”爸爸一边跪着烧纸,一边哭诉。

  “爷爷,咱家今年的梧桐树长得可好呢。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记住您说的‘梧桐是个富贵树’!一定要继续好好努力学习!”对着爷爷的坟头我发下誓言。

  怀着对爷爷的无限思念,怀着对梧桐树的无比牵挂,我度过大学、研究生和博士生的漫长学习生涯,毕业应聘进入某跨国公司。经过多年打拼,现任该跨国公司亚太地区执行总监。

  虽然平日事务繁多,工作十分紧张,但夜晚总不由得想起故乡的山山水水,总忘不了家乡门前的那颗梧桐树。

  今天应家乡省领导邀请,出席一个招商会议,各项事务应酬忙了一整天。

  明天,我就要启程返回故里了,就要拜谒爷爷陵墓了,就要看看摸摸我那朝思暮想的梧桐树了!

  梧桐是个富贵树,梧桐是个富贵树啊!

  故乡门前的梧桐树,我回来拜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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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拉罐(2014-03-2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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